第一百零六章为文明而死的英雄(第1 / 2页)
我们沿着一条新的河谷走着,也越走越兴奋。我们只有一个念头,赶快走到人或者是一只动物的面前,其余的一切,早己置之度外了。在生活中,各种现象之间从来也不是界限分明的,过去许许多多的事情本该想到。可是,在我们的冒险中,荒唐与悲剧总是搅和在一起。离开水井后整整两天,我们都是在一种由于荒芜而变化莫测的环境中,在广阔的乱石丛中走着,每个人的脸上,是一片可怕的污垢顺着脸流下来,又从未修过的胡须上滴到地上。衣服上沾满了沙漠里的泥土,被风撕成条状的边角在飘荡着,说真的,此时的我们并不把自已当成了流浪汉,倒觉得像一个可悲的骑士。
傍晚时分,我们来到了一座黑魆魆的大山脚下,在我们头上两千米的地方,我们看到了破碎的被炮火毁坏了墙垛的轮廓或房舍。看样子那是一座很大的、幽暗的棱堡,还配有塔楼,衬着橙色的天空,轮廓鲜明得令人难以置信。当我们迫切希望看到一个人时,这里的世界却寂静得让人发悚。不过,这种情况没过多久,我们便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从山下的树丛里钻了出来,在几棵孤立的树前停下。原来那儿有口井,我想他们一定是取水的人,真让我们高兴,我们终于又看到人了。
因为我们也急需喝水,便不顾一切地朝前奔去,当我们相互都看清了对方时,双方都楞住了。他们一群人手握长矛围着那口井,正忙着把井里的水舀进瓦罐里。看到我们后,便把长矛凶狠地对准我们,摆出了防守的架式,警惕地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看样子只要我们再往前几步,长矛必定会朝我们飞刺来,看来一场争夺水源的冲突就要暴发了。这些看似强状的人,很像马来人,一个个挺英俊的。这时国栋、朵嘠也拔出了枪。我忙低声说:
“别打他们,必要时朝天开两枪,吓跑他们了事。”
出乎意料的是,看到国栋手中的枪后,他们望着我们,带着一种近于恐惧的好奇心,竟悄悄无声地离开了水井,让我们使用。他们走了后,我们都有些迷茫或惊奇,在过去和土著人的接触之中,几乎没有见过这样的谨慎,那他们害怕我们什么呢?……我们来不及多想,奔到井边喝了个痛快,简单地洗了洗,因为这是一口公众用井,在装满水后,我们便离开了。
当我们慢慢爬上那废弃了的棱堡时,天已经黑了,幽暗的棱堡在夜空中,似乎阴沉的朝我们发出一阵阵笑意。朵嘎感到有些害怕说:
“我听阿爷说过,有一种头上长角,以毛当衣,一条尾巴的魔鬼,它能让畜群和人得上腊屈症〔瘟疫〕,毁去整整一座城,这里该不会是它作的孽吧?国栋十分不满地骂道:
“放你娘的屁,这明明是被炮火毁坏的,我看一定是洋鬼子作的孽吧。”志朋则勉励朵嘎说:
“别怕,你不是有护身符吗,魔鬼奈何不了你。”但朵嘎却把手指放在嘴巴上说:
“嘘!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
朵嘎说的不错,在这阴沉的黑夜里,一种奇怪的声音在我们四周响起。象是一种断裂声,接着是一阵悠长而凄厉的叹息声,在周围的山谷中回响。我感到,整个黑色的大山都突然呻吟起来了。”志朋说:
“别怕,这是白天晒热后的岩石,到了夜晚突然冷却后发出的破裂声。”国栋则大咧咧地说:
“这有什么好怕的,魔鬼城都走过来的人,还怕这破棱堡,跟我来!”……
当我们沿着石头砌成的台阶往上走时,奇特的奏鸣声停止了,天空出现了第一批星星。我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看着那一点一点细小的天火,一个个地点燃,把我们与人类世界隔绝开来。在这万籁俱寂之中,升起了一阵缓缓的喉音,这声音是那么庄严和忧郁。这是朵嘎的歌声,声调格外地凄凉:
“夜有七个女儿,
最小的女儿是阿诺,
她们来至遥远的天边,
本想把幸福降到人间,
只因第七个女儿少了只眼。
夜有七个儿子……”歌未唱完便被国栋打断了:
“臭小子,给老子闭上你的臭嘴,我还没死你嚎什么丧。”的确,朵嘎的歌声虽美,却突然让我们感到很不舒服。我问:
“朵嘎兄弟,你在唱什么?”
“你们看,天上那婉如一把勺的七颗星星,像不像七个姑娘,我唱的就是它们,那第七颗便只有一支眼,如果它忽明忽暗,便预示着灾难即将降临……”国栋一听骂了起来:
“臭小子,你要再说我就剥你的皮!”
“好好好,我不说就不说。你们看!那房里好象有灯光、烟雾。”
果然离我们不到五百步的一间石头砌成的房间里,飘出了一股青烟。我一下感到深深的不安,太阳穴呼呼直跳。我绝不是害怕,我发誓这不是害怕,但我却在发抖,这是多么奇怪的眩晕啊!我的眼前一片模糊,耳朵嗡嗡宜响,我似乎又听到了朵嘎那悲惨的歌声。“第七个少了一支眼睛”……
当我们走进房里,大门是黑色的刻有奇怪的图案,可惜的是被迫击炮炸得只剩下半节,很像来到了一座迷宫中的大厅,估计约有好几百平米。拱顶廊柱,上面镶着许多奇奇怪怪的符号。一股冷气直扑到我们的脸上,就像进入地窖一样。灯光很暗,有意限制照明的是十二个巨大的兽头吊灯,可现在被打得只剩下四五个吊在半空。在中央有个环形的黑乎乎的东西,上面满是一缕缕红色的反光,那是一个喷泉,被炮火全打坏了。靠正面的宫壁上有一块山石,乌黑的、低语着的泉水从石下喷涌而出。石上依势雕出许多宽大的坐位,铺着柔软的坐垫,但都被火烧得七洞八缺。在坐位前还有十二个雕刻精美的香炉,在红色火把中排成一个大环。有的被打断倒在地上,有的还冒着青烟飘向穹顶,充满香味,加上泉水的清凉和声响,使人摒除杂念,一心只想待在那里,永远待在那里。而更让我们吃惊的是圆形的墙壁,满是各种精美的彩色壁画,只可惜被火烧得乌七八糟看不出内容。就在这时,我们听到志朋愤怒的吼声:
“你们这些该死的浑蛋!快住手!我绝不允许你们盗走佤拉族人的灵魂,绝不!绝不!……”
只见他冲过去和正在用胶布沾贴墙上壁画的英国士兵,扭打成一团……而在靠墙的地上,放着很多木箱的箱子里已装满了佤拉人为祭神用的黄金面具,襄钳着钻石的法器,以及皇族国王所使用的黄金权杖,珠宝饰物等等。哪一件都是价值连成的人类历史,不可思议的远古文明。而让这些人类的渣宰,为其个人的蝇头小利肆意糟踏毁灭。我来不及再作思考,因为我们已和十多个英国鬼子打成了一团,枪声、刀砍声、还有惨叫声、此起彼复乱成一堆……我看到国栋连续砍倒两人,嘴里大叫道:
“呆瓜!你不呆,了不起!对付这些不要脸的杂种就得用拳头!”
让我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志朋这个一到动武时就躲开的文人,现在变得如此的凶猛。竟一拳击倒那个贴胶布的人,一脚把另一个踹得老远,打得有章有法。他骑在一个洋鬼子身上,一拳又一拳地朝他脸部打去,嘴里不停地喊道:
“这就是法律!这就是法……”
突然他被打来的子弹击中了,话未说完最后一拳击下去便随之也倒了下去,那无可挽救的事终于发生了……我们几乎同时大喊志朋!同时也疯了,脑袋里变成了一片血红色,疯狂地砍,疯狂地杀……当洋鬼子意识到他们碰到了从地狱中来的使者时,已经晚了。而在最后一个手拿短枪的人企图逃出房门时,我们三人的刀几乎同时砍进了他的躯体。而我的刀却只剩下了刀柄,似乎所有的仇恨都送进了他的体内,因为他便是朝志朋开枪的人……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耳朵什么也听不见,这未曾料到的血影令人难受地刺激着我的神经。在这悲惨的时刻,我们,被囚禁的人,迷途的人和我们同时跨上迷途的兄弟姐妹们又联系起来了。又是那该诅咒的歌,“第七个少了一支眼睛”哈!真滑稽,真的,我们在这间房里是四个,结果只剩下三个。瞧!没有了一个,我终于要知道这里的精灵是什么样地了。我把志朋抱在怀里朝外面走去,还有国栋、朵嘎,我们是魔鬼但不是恶鬼。可脚下的路真长啊,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喘不过气来,又看见了星星……这可笑的奔跑狂叫还要继续多久吗?……
瞧,光亮……是那如勺的星星?不,是光亮是台阶,是石头的台阶,我抱着的是个人,一个全身逐渐发凉的人。他的历史归纳,全是错误的,错误的。我不想让他再跌倒在这无穷无尽的台阶上。深处,有什么东西在闪亮。是,是一盏灯,象在农场里的,在家乡的一样。一下又什么也看不见了。管它呢,我躺下了,现在我能睡觉了,多么荒唐的一天!又是一阵漆黑。脚步声渐渐远了。寂静。
那只是一会儿的功夫,我们身边有人说话,那说话的声音让我们高兴极了,那口气是一个惯于雄辩的口气:
“世上没有什么可怕的,这是一条永恒的真理。……这不算什么,任何人都可以做到,不尝试就不知道,一切都是自己创造的。首先在头脑中,然后在行动中。头脑里怎么想,将其付诸于行动,努力就会实现。如果知道自己的目的,就不会浪费时间。决不放弃,决不逃避。当你饿时就想吃饭,当你渴时就想喝水,当你害怕时你就会变得坚强……
和尚,我打得不错吧?……”兴奋得发狂的国栋说:
“呆瓜,你了不起。我小看你啦,我表扬你几次了,以后,你保准能撂倒三个洋鬼子。”朵嘎也抢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