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不对等的战争(第1 / 2页)
天朦朦亮,支队踏着晨露出发了,并不长的队伍曲曲弯弯踩踏着枯枝腐叶,疲惫地向山林中走去。低矮的浓雾,迫使我们屏息凝神,子弹上膛,刺刀出鞘,消失在朦胧的丛林中,有如茫茫宇宙间的寸寸丝缕。丛林里无数的陷阱,树与树之间的那些望不透的树洞,就好象一个个的坟墓。人与环境,组成了人世间一幅令人潸然泪下的凄婉悲壮的情景。
当黎明透过树冠射进树丛,我打开地图看了看,仅孟敦到果洛的直线距离也不过二百多公里。但两天来,我们只走了三分之一,在这一片方圆数百公里的原始森林无人区,实际就是当年抗战时期,葬送数以万计中华儿女的野人山区。望着这重重叠叠的山连山,树连树,或不时发现的破烂钢盔,真有点长歌当哭万骨枯,泪湿巾沾悼壮士的感觉。一部抗击倭寇的辉煌抗战史,早已写出了国门……
险恶无比的沼泽、山岳、野兽、蚂蝗、毒蛇、瘴气、疾病、蚊虫也同样向我们无情地攻击。可以预料,一个毫无意义的命令,就把一群毫无思想准备的文明人,冒冒失失地送进这险象环生的热带雨林,等于送进了魔鬼的地狱。
大自然依照它的规律,严格划分造就了不许人类进入的禁区,它将植物动物天地溶为一体,赋予每种生命物种以平等的权利。相生相克、优胜劣汰、不断进化,用繁衍与死亡主宰着这个世界,一旦被入侵者打破,那将会给予入侵者以残酷的报复……
我们很快被一片水雾蒸腾的沼泽挡住了去路,沼泽地虽然不大,却像一个隘口,死守在两山之间。要绕过去,又得用上两天,时间不允许,而担任前哨任务的几个战士,砍了几根树枝便果断地走了进去。看上去很平静,生长着茂蜜水草,盛开着美丽的花朵,但并不是在迎接我们,而是用它们完美的伪装,布下了死亡之阵,吸引并等待着我们这群入侵者。
而在这水气氤氲雾气腾腾之下,无数在这里衍生繁殖的软体动物、昆虫、蜘蛛、蚂蝗等等及不知名的藻类也早就等待着我们。当我们六个战士步入到齐腰深的地方时,突然发出大声惨叫!草从不停地动荡起来,水面泛起波纹,数不清的蚂蝗,大如香蕉小如牙扦的软体动物,不停蜂涌而至,争先恐后地聚集到他们四周,把他们团团围住,张开吸盘死死缠住他们。很快成堆地爬到他们的脸上手上,像回窝的蜂群爬满了蜂球,又像蚁群黑区区地爬满了啃光了的头骨。很快成群的蚂蝗整个包住了他们的头,直往口里、鼻里、耳朵孔里钻,使得他们再也叫不出声来,很快他们都失去挣札,仅仅几分钟的时间,他们的头部全没了肉,露出白色带血的骨头,悲怜而凄惨地先后倒下了。而草茎叶片上挤满了成万条嗅觉格外敏感,饥饿难耐的旱蚂蝗,还在不停地涌向他们倒下去的地方……这种惊悚至命的恐怖情景,让岸上人的脸色变得苍白,有的竞吓得哭了起来,有的战士用衣服包住头,不敢再看一眼。面对死亡从不皱一下眉头的国栋、国辉,也吓得直冒冷汗,而我也被吓呆了……我忙命令大家往后撤。
就这样我们牺牲了六个战士,大家愤怒极了,痛骂该死的命令,我相信只要谁振臂一呼,这种愤怒会像火山一样爆发的。我很快召集干部们开会,商量对策,我讲明了我们面对的严峻形势,时间不能让我们另选其他道路,只能冒险穿过沼泽。怎么办?志朋说:
“软体动物缺乏角质保护膜,害怕酸碱,用盐可驱赶开他们。”国栋大骂,把怒气全朝他泼去:
“屁话,人都不够吃还拿去喂蚂蝗,真亏你想得出,我看把你这个呆瓜铺在上面让大家踏着过去,看你他妈还想出什么馊主义。”就这一句话,突然提醒了我。我说:
“二战时苏军从白俄罗斯进攻德国时,就是采用大树铺在沼泽地里,让大量坦克开进了德国。我们也可以砍树铺在沼泽地上走过去,只要不沾水,蚂蝗就咬不到我们。”
“你这方法好是好,但只能对付水蚂蝗,那爬在叶子茎上的旱蚂蝗,你怎么办?还有那些可从水里爬上树干的毒虫毒蛇怎么办?”朵嘎站起来说:
“这好办,用火,每人点上个火把,用火烧爬上来的东西不就成了。”
“好,这方法好!”我当即下令:
“现在全体动员都去砍树,铺桥过沼泽!”……支队终于越过死亡沼泽继续南进。当我回头再看时,六个战士被吞噬的地方又恢复了平静,就象在那儿从未发生过什么事一样。我突然产生一种悲哀的感觉。知青,我们几千人的知青!历史将会对我们作出什么样的评价,我们的社会价置在哪儿,我们会不会被社会遗弃。想着那被蚂蝗爬满头脸的可怕影象,我留下了泪水,慢慢举起手来,向六名永远留在这里的知青战友敬了个军礼。我的举动引起了众多战士们的共鸣,纷纷脱帽致哀,向消失在沼泽里的同胞亡灵,作了最后一次诚挚的哀悼。
队伍继续向南在无人区延伸,路也越来越难走,战士们只好轮流在前面用砍刀砍,生生在墙一般厚的藤蔓灌木荒草从中,劈出一条小径。而在此行动中,又有几名战士被毒蛇和野兽咬中倒在地上。后来的人只好在他们身上丢上几把草和树叶,算是掩埋吧。又背起受伤的继续前进,我们不能停留,停留就意味着死亡。
而无形的瘴气又开始向我们袭来,每逢大雨之前和之后,清晨或傍晚,森林里便有灰色的浓雾,在凹地处结成一片片或一团团的雾气,若隐若现飘浮不定。远处看去,好象空气在颤动,近看又酷似袅袅青烟,奇怪的是这种看得见摸不着的气体,像有耳朵鼻子一样,听到你的声音或闻到你的气味便会跟着你来,一旦人和牲口被他罩住,那你的死期也就到了。那是一种数千亿只,看得见打不到的细如针尖的毒蚊,相互纠结在一起地毒蚊,它会钻入你的口鼻、衣领、袖口、裤腿。无孔不入地攻击你身体的每个部份,将毒液病菌刺进你的体内,送进你的血液。随着你的呼吸进入内脏,使你发烧、呕吐,忽冷忽热,染上疟疾,昏迷至息而死。这种是虫又是气的瘴气,即使是当地土著也谈之变色,远而避之,凡遭到瘴气的人和动物牲畜往往九死一生……
面对这一片片一团团的死亡气体,火和水完全失去了作用。我只好命令战士们用衣服包住头,四支糊上烂泥,一声令下冲了过去。三天后,精疲力尽加上疾病的折磨,支队己经溃不成军了,大自然又把我们推到了绝境。如果三天之内再走不出去,支队就有可能全军覆灭……
就在这时,我们面前出现了救星,不远处一座山寨奇迹般的展现在我们眼前,这真可谓天不绝我,福自来。山寨就意味着有吃有喝,可以休整,可以补充营养救活伤病员。哪怕就是在一间遮风避雨竹楼里住一夜,喝上一口热茶,也是一种最大的享受。如果能买到一头猪杀了吃一顿,在洗个澡,我相信,支队就可以灰复过来。对战士们来说,这是多么幸福惬意的事。山寨就如同传说中的城堡,在一轮金色光芒四射中,放射出幸福而又诱人的宁静光辉……
当战士们欢乎雀跃地嘲寨子奔去,就在快接近寨子时,最头里的几个人突然倒下了,只见其他人很快拖着倒下的弟兄们又跑了回来。我飞快地奔上去一看,只见地上被拖回来的战士全身发黑,抽畜一下便死了。战士们纷纷向我说:
“妈的,这些老土鳖用毒箭射我们。”
“狗日的不让进就算了,干嘛下毒手,太歹毒了。”
我忙抽出刺在战士们身上的毒箭一看。这是一种用竹子做的细小弩箭,它与弓箭不同,用弩发射。劲道足,速度快,穿透力强,疾如闪电。还有极其锋利的长矛,箭尖矛头都用一种雨林中叫“箭毒木”的毒液浸泡过。毒性很大,就连一头大象被它射中,只要毒箭沾到血液后,也不需多时便倒下毙命,更何况人呢,因此也叫“见血封喉”。看着脚下死去的战友,一股无名的怒火在胸中燃起,我抽出枪就要打,但想到支队现在需要的不是战争和屠杀,需要的却是休整和治疗,又放下枪叫来朵嘎说:
“快跟他们说,我们不是敌人,是路过这里的朋友,只想讨口水喝,休息一下便走。”不料朵嘎的话未完,对方却高声喊道:
“主人不欢迎你们,滚回你们的老林去!”
“我们是游击队,保证不惊扰你们,我们付钱给你们好吗?”
“你们派代表来,代买路钱来,否则别想从这里过去!”
我忙叫来朵嘎并对何为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