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生存与绝杀（第1 / 2页）
金三角的五月，是一年中最为干旱也是气温最高最难熬的日子。大地被烈火般的太阳炙烤了整整一个旱季，像焦黄的烧饼卷起，空气像着火般的气体在吱吱燃烧。牲畜躲得没了踪影，人们像害了瘟病似的全身无力，躲在树荫下昏昏欲睡，哨兵也抱着枪无精打采。
而这天勐版寨却偏偏刮起了一阵被当地人称为“晕头风。”这风至山谷而来，旋转着经过平坝，将竹楼卷入空中，弄得天昏地暗，到处飞沙走石，人心惶惶。周影面色紧张，有些惊慌地跑进了张孝全的办公室里报告说：
“应土司头人的请求，仰光政府大张旗鼓地调动了三个团的兵力从东、南、西三个方面开来。对勐版这个弹丸之地形成了一个大兵压境之势，并对我军下达了最后通牒命令，限我们十天之内退回北部国境，否则将把我们碾成齑粉。”说完把政府军的最后通牒，放在了张孝全的桌上。
张孝全看着政府军的最后通牒，眼前发黑几乎晕倒，他最为担心的事，就像刚刚刮来的晕头风一样，如此之快地来到了。这是明摆着将他们往绝路上逼，如不接受通牒，凭自已一支三千多人的残兵败将，要去对付一万多人的国防军，那不是等同用鸡蛋对石头，而退回去投降那不也等同去死一样。他无力地对周影说：
“通知连以上的军官到这里开会。”……
这是一个最为暗淡、消沉、绝望的会议，一种死亡的巨大的悲观气纷和恐惧，笼罩着会场上的人，多数人主张：避开政府军的锋芒，逃到老挝去，因为那里的山更大、林更深、人更少。也有的人主张解散队伍，交出武器，去当难民。少数人主张自行解散，各奔前程……
听得不耐烦的张孝全，头发倒竖，眼睛发红，把茶杯往地上一摔，愤怒的目光像鞭子一样，抽打着那些没有骨头摇摆不定的军官咆哮起来：
“你们他妈的全给我听好！要再来一次大逃亡，我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你们回头去看看，在野人山，我们多少弟兄的白骨至今仍就放在那里，我们走到今天容易吗……为了生存只有打！胜则生，败则亡！这就是我们最后的选择。离开这里，等待我们的是自杀、是死亡。你们干愿把我们的妇女孩子交给老缅吗，敌人会发慈悲吗？不会！我们是军人，军人就要为荣誉而战。这里是掸族人的土地，不是他老缅的，清朝时候，这里就属清政府管，我们有理由在这里，只有打败老缅，我们才有出路！”……
张孝全发狠的战斗决心，恶强霸道的话语，照亮了被恐惧心情所笼罩的官兵们，也极大地鼓舞了他们的势气。何雷说：
“战争是无国界的，只要打起来哪里都可以去，打死一个老缅连长，奖大洋五块，如若打死他们一个吊毛将军，奖黄金二两。”周影也急忙表态：
“打吧，我们掸族自卫军听你调遣。”
指挥官的决心也就是军队的决心，很快各连长都表态与老缅决一死战。战争的机器一但开动，就很难再停下来，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在金三角全面展开了，而从这时候起，金三角便从此失去了平静，由此而衍生出的各种战火，不断地折磨摧残着这片可怜的土地和人民……
很快，政府军一个团的兵力，开到了金三角重镇大其力，这无疑切断了张孝全他们通往老挝、泰国、的唯一退路。张孝全指着地图对军官们说：
“这下好啦，政府军把我们的后门关上了，准备来个关门打狗，想跑也跑不了啦。从现在起，谁要再说动摇军心的话，，一律枪毙。”
而这时守在萨尔温江边的前哨阵地战已打响了，装备精良的政府军在飞机的掩护下，很快夺取了江岸阵地，渡过江后迅速跟进。亲临前线的总指挥张孝全，把指挥部设在山腰上。从望远镜里看到，政府军蚁群般地拥挤在瓦拉山口蠕动，很快越过山口没入白色的雾岚中。不多时，前锋的影子又在山脊上出现，先是走成一条线，随后散开在一隐入一片丛林里，看样子还在等待主力的到达，才会发起进攻。张孝全放下望远镜，坐在土堆上闭上眼，侍卫们却不敢休息紧张地向山下看着，氤氲的雾气好象海潮一样在脚下涌动，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突然一股寒风吹来，张孝全猛地睁开双眼，掏出手枪向空中开了两枪！叫道：
“隐蔽！……敌人的飞机来了！”
他几乎全凭直觉，来指挥战斗，而大家此时并没看到天上有飞机呀，难道说总指挥在闭着眼睛瞎指挥……
果然，不一会儿，天边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飞机马达声，四架涂有缅空军机徽的，二战时留下来的英式水牛式战斗机，气势汹汹地朝勐杯飞来。看来政府军把看家的本领都使出来了，飞机驾驶员骄傲极了，他们擦着树梢飞来，形同戏弄小孩一样，把炸弹接二连三地投在复兴军的阵地上。在一团团浓烈的烟雾下，没看到一点反应，胆子更大，又一架跟一架进行俯冲扫射，表演起飞行绝技来，慌得复兴军及自卫军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瞎撞，被恐惧紧紧攫住，抱住脑袋蹲在地上挨揍……
第一波刚完，第二波又来了，依旧是低空盘旋、呼啸、投弹、扫射。树林起火了，工事炸塌了，气浪将被炸死的人抛向空中，并把他们的肢体撕裂，挂到树上崖石上。接着又像老鹰抓小鸡那样，追逐那些惊慌失措抱头鼠窜的士兵，密集的机枪子弹，毫不留情地把他们打得像鸡飞狗跳那样，直到死在地上，不能动弹。很快又超低空玩起绝技，用气浪把屋顶竹楼掀翻，似乎还听倒他们哈哈的大笑声……
这下可真激怒了张孝全！这位在抗日战场上看到过日本飞机作恶表演的团长，跳起来骂道：
“我燥他娘的，还真没完没了啦，比小日本洋鬼子还狂，把机枪手都给我叫来，组成交叉火力网，给老子狠狠打他狗娘养的！”
缅空军本来就没有参加过作战，全凭英国佬怎么教就怎么做，所谓的空军也就是十来架老式螺旋浆飞机。这种飞机在地面无抵抗的情况下可以肆无忌惮地表演表演，一但被地面组织起的火力网罩住，凭它的速度是逃不了的，那就死定了。年青的飞行员似乎玩昏了头，不把这支参加过多次大战的队伍当成会事，一下冲进了火网，机身冒出浓烟，飞行员也被击中，一头栽在地上燃起熊熊大火。另一架中弹后企图拉高逃跑，但机翼机尾被打烂，做着翻滚的“特技”掉了下来，砸出一堆火光，飞行员跳出机仓，死里逃生。所幸降落在政府军的阵地上，才让缅空军总司令没成浮虏，只此一战缅空军出动的战机就损失了一半，以后再也看不道飞机的影子。
击落两架飞机大大鼓舞了“复兴军”“自卫军”的士气，他们欢呼雀跃，高兴得大喊大叫，激动得热泪盈框，把破帽子扔向空中……但他们高兴的早了点，这种喜悦的心情没能保持多久，山下响起了巨大的沉闷擂鼓声，这当然不是古战场，而是政府军使用苏制120毫米重型迫击饱，及美制12.7毫米大口径机枪，开始朝复兴军自卫军阵地上猛烈轰击。
射程远，威力强大的重武器打得他们抬不起头来，而自已的火力，远远够不着打击对方的火力点，成了只有挨打的分，而毫无还手之力，阵地被打得千疮百孔。政府军采用拉网战术，逐步推进，多路进攻，步炮协同，地面逐步扩大战果的稳札稳打的办法。让复兴军自卫军消耗很大，损失惨重。指挥部也挨了一炮，差点全报销了。张孝武一看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忙命令何雷、周影边打边撤，主动放弃勐版，分三路退入山林，沿涂扔掉些玻烂，作出一付溃逃假像，暗中将主力向东转移道到，政府军主力团后方附近的深山里，留下少数部队展开山林游击战……
当政府军一进入山林清剿，重武器失去了作用，又变成了挨打的，只好暂停追击留守勐版，关住了这只逃出国境的血狼。
政府军初战告捷，大获全胜。当战地记者把胜利的消息发回仰光时，各大报纸大力刊登胜利喜讯，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正义之师士气大振，举国欢庆。将军们在镁光灯的闪耀下，宣示入侵缅甸的侵略者，在强大的国防军的打击下，伤亡惨重已溃不成军，大部被歼，只剩下一群东躲西藏的流寇窜入山林，政府军完全收复被占领土，雨季一过将对剩余流寇进行撤底清剿。
而就在将军们忙于举行记者会、招待会、授勋颁奖，举办战果展览、发表鼓舞全国人心的演说，并指出入侵者已成为不足为虑的残兵流寇，除了投降或被撤底消灭时。而复兴军自卫军则剩政府军麻痹松懈之机，把对付政府军的各路人悄悄在森林中集结成六支突击战斗队。分别开进到夺取缅北地区几个重要隘口和集镇的集结地，决心将政府军三个团关进深山过过野人生活，迫使缅政府低头就范，与之谈判，如果目标达不到。就将这五六千人困死于山林中。
当各路突袭队分路开拔时，张孝全语重心沉地说：
“我们生死存亡，只此一战。敌人重兵多于我们四倍，这并不说明胜利之神，就站在他们一边。过去国军八百万，却被一百万的共军打败了。为什么？因为我们有飞机大炮，有车轮子，我们一天行军三十里，而一无所有的共军，凭两条腿一天行军一百二十里。战神就会说，他们理当胜利。今天摆在我们面前的也同样是一百多里，明天一早同时发起进攻，你们知不知道这仗该怎么打？”
“知道！”
“只要我们学会共军是怎么走路的，在我们面前就没有打不败的敌人！出发！”
张孝全僵硬地举起右手放在帽沿下，身体笔直犹如一座石雕，双眼一直盯着走过他面前的每一个战士，似乎在把自已的血液注入到他们每个人的血液中。身旁的篝火既照亮了他，也照亮了每个走过去的人，一种古代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壮心情犹然而生。当何雷和周影来到他身边时，他们用劲地握了握手，谁都不说一句话，但战士们都知道这也许是最后的告别，不说比说更有力量……
深沉的黑夜吞噬了走向不同方向的铁流，刚刚集结起来的队伍又匆匆地散去了，并带走了战争的火种，很快将会把各地的丛林点燃。被黑暗潮流淹没的营地，变得空旷无声，地面上己息灭的篝火，在余尽的灰尘里不时闪出点点火星，更象黑夜天空中闪烁的群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