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章(第1 / 1页)
第四章
万平口,乃R市近年来开发的一处最负盛名的滨海旅游景区,金字招牌,乃来日照旅游必到之地,被市民誉为“城市会客厅”。
该景区西接市区,东濒海边,横穿市区长达20公里的主干道海曲大道与之相通。此处海水湛蓝,一望无际;最令人向往的便是宽阔绵长的海滩——金沙滩,沙粒粗细均匀,沙滩松软有度,沙色洁净金黄,一点儿不输海南亚龙湾,此海滩被专家夸赞为:国内仅存唯一未被污染的黄金海岸。而且金沙滩还背靠着一个国内最大的天然泻湖,湖海相连,外海波浪滔天,湖内波澜不惊,乃天然避风港,曾是历代商船停泊之地,万平口取此处“万艘船只平安抵达口岸”而得名,“万平口”三个大字被镌刻在海边一块高约六米宽八米灰色的天然石灰岩石上,石头的造型犹如一只飞落的海鸥面向陆地展开翅膀欢迎八方来客,俨然担当起R市滨海旅游形象大使。
海边,投下两大一小三个身影,身影一忽儿泡在海浪中,一忽儿跳跃在沙滩上,笑声伴着浪声追逐玩耍,一群群海鸥,像蜜蜂闻见花香一样粘着三个快乐的身影,飞来飞去。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要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稚嫩的童声从跑向岸边的小身影俩朝天小辫上飞出,后面追着一个手舞足蹈的红身影,再后跟着一个如大猩猩般笨拙的黑身影,脖子上套着一个硕大白色游泳圈,沙滩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丫子,几只小沙蟹子慌忙躲进沙里,浪花儿再也追不上他们。
玩累了,乐乏了,两个大身影簇拥着小身影走出沙滩,登上万平口广场,坐到一排面海的花岗岩石椅子上,爸爸妈妈。哎。咱下回还来玩吧。好呀,乖女儿,下回呀,你小舅舅也来一块儿玩。噢噢噢,太好了。刚满四岁的凌四海小外甥女媛媛坐在凌楠与凌四海姐夫姜大刚中间蹬着小脚丫拍手叫好,笑的跟浪花一样欢快。
“我说,大刚呀!今儿老弟(打凌四海上大学时起,凌楠便开始如此称呼凌四海了,此前都叫小弟)回家,咱提前撤吧!”凌楠扯一下黏在身上的红色连衣短裙,隔着媛媛伸手拍拍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身着肥大绸缎褂子和黑短裤的姜大刚说。
“……好呀,回去时,顺便买些海鲜啥的,晚上给老弟接风。”姜大刚睁开眼说,接着闭上眼。
“安阳来,打起精神,走了!快6点了。”凌楠扯了下姜大刚肥大的耳朵催促道。
姜大刚立即坐直身子,双手搓了几下臃肿的大脸蛋子,随即双手撑着石椅子缓缓站起他那一米八六,二百斤的大身板。
别看姜大刚五大三粗的像只大猩猩,但在凌楠面前就是一只小绵羊,对其言听计从,唯唯诺诺。也怪凌楠性格泼辣强势,敢作敢为,假小子一般,贴随她父亲,且父女凡事总是默契,合拍;在家里,甭管父亲对错,凌楠总是倾向于父亲那头儿,甘当其“同盟军”,以至于她母亲不无嫉妒抱怨,说她一点儿不像母亲的“小棉袄”。正是她这种假小子的性格,她选择了警察这个职业;当年为她报考啥大学,啥专业,父母曾吵过一架,父亲希望她考政法院校,母亲要她上文艺院校,因为凌楠能歌善舞,很有演艺天赋。最后,两人争执不下,要凌楠自己拿主意,结果她站到了父亲一边,把母亲气的好多天没跟她说话。后来凌楠考上了刑警学院,但开学时,是母亲把她送到学校。
不过,表面看凌楠,文雅娴静,妩媚俊俏,一副甜蜜蜜的样子。姜大刚正是被她的表象给迷惑住了,心甘情愿成了俘虏。结婚时,两人地位、年龄均有落差,姜大刚二十九岁,凌楠二十三岁,姜大刚乃市(当时R市为县级市,1989年才升格为地级市)政府办公室主任,凌楠只是个普通警员。如今,三十四岁的姜大刚乃R市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副处级,二十八岁的凌楠为市公安局治安科副科长,仍有落差,但在家里凌楠绝对是领导。
凌楠长的像母亲,性格随父亲,可以说,传承了父母两人的优点。媛媛长得像凌楠,性格随姜大刚,同样如此。其实姜大刚豪爽大度,只是给凌楠压抑住了,只有背着凌楠才原形毕露。
太阳给西边市区的楼群吞没时,三人迎着晚霞,背着海风,离开万平口。
第五章
凌翎的老家凌家河子村位于R市五十多公里外的西部山区,坐客车近两个小时的路程,一个为山岭环抱百十来户的小村庄,与凌四海的老家赵家河子村仅一河之隔,凌家河子村位于河西,比赵家河子村稍大点儿;村里姓氏单一只有凌姓,不像赵家河子,有赵姓和凌姓俩姓,尽管凌姓居多,但村子姓赵,为啥,此乃后话。俩村皆不通公路,客车只能坐到黄岭镇,下车后需步行三里多路到家。
凌翎回家的这些日子,过得很开心,也忙的很,乐享着在大学里不曾拥有的别样的荣耀和成就感,村里把她当“女状元”待,连周边村子,甚至镇上都给惊动了,镇教育部门还专门请她去几所公办中小学作报告,介绍成才经历。也难怪,她是全镇恢复高考后第一个留学生,全镇光荣。她爷爷整天笑的合不拢嘴,逢人便将凌翎“可是光宗耀祖了,这孩子贴随她老爷爷”挂在嘴上。(女)发小们更是把她当公主一样整天围着转悠,有好吃好玩的都拿给她,排着队请她去家里吃饭。
凌翎的这些发小大都小学毕业后便收起书包扛起了锄头,能读到初中毕业就相当不错了,至于上大学的更是凤毛麟角,凌翎是唯一一个本科生。凌翎最要好的朋友凌宗梅,算是闺蜜吧,两人是高中同学,且同岁同辈,凌翎大她俩月,平时以姐妹相称,凌宗梅自打凌翎回家后,每天都黏住她,几乎形影不离。当年,凌宗梅跟凌翎一块参加的高考,仅几分之差落榜,随后就在前村小学做起了语文兼音乐民办老师,今年有望转为公办老师。她开朗活泼,脸蛋儿红扑扑的透着一种朴实的美,歌唱的不错,可当年她考的是文科,错失了成为歌唱家的时机,不过她挺满足现状。
这天临近中午,骄阳似火,虽然树叶簌簌作响,可风是热的,吹在脸上,就跟蒸汽一般。这天午饭后,凌翎难得静下心来看会儿书,但院子里那个老槐树上此起彼伏的蝉声搅的她烦躁不安,没翻几页书,她就坐不住了,走出屋子。
凌翎站在槐树下仰望着,知了此刻叫的更欢,更刺耳了,高低粗细声都有,整个一个大合唱,似乎满树都是知了,今年知了特多。凌翎朝上拍拍手,不知是想干扰知了鸣叫的节奏,还是想惊扰它们住嘴,非但无济于事,反而刺激了它们,更密集的蝉声如暴雨般顷刻落下,震耳欲聋,迫使凌翎落荒而逃,跑出院子。
“哎,跑啥呀你!”凌翎刚出院子,她娘就端着一瓢黄豆喊着跟出来,“翎儿,俺去(村)东头你(凌)兴田大爷那儿换点豆腐中午吃,你别出去了,在家守着,家里没人不行。”说完就匆匆离去。
“哎哎,让俺去吧,娘,你在家歇着。”凌翎立即追上母亲,说着一把夺过瓢快步离去。正好借机出门透透气。
兴田大伯家临河而居,常年经营豆腐坊,豆腐做的老嫩适中,口感味道俱佳,远近闻名,销路很好。近年来,又开发了不少豆腐制品,如豆腐干、豆腐皮等,有的还登上了城里商店的货架或远销外地。这些年,凌兴田靠卖豆腐发家致富,率先住上了窗几明净的大瓦房,开上了大头车。
凌翎很快换好了豆腐,但她并未急着回家。凌翎一手拿着空瓢,一手提留着一袋儿鲜豆腐刚走出河边兴田大伯家豆腐店,忽地一阵儿带着松香的山风将她一头秀发吹起,顿觉清爽舒畅。她立即走上河堤,面向东方,望向河对岸二里外黑松密布的东山,以及山下被绿树掩映着的赵家河子村,不禁抿嘴笑了,且笑出声来。
“哗啦啦”的河水把她从河堤引下河滩,走进河水。一群寸长的小鱼儿不时从她腿下脚边溜过,偶尔有几条磨蹭触碰着她白亮的皮肤,搔痒的凌翎嬉笑不已,但她一动不动,生怕惊动了这些黏人的鱼儿,她含笑闭目,沉浸水中,如梦如幻……
“哞……”
一声牛吼,凌翎睁开眼,望向东山坡,果然看见有几头水牛在啃草,还有一位戴着斗笠的放牛官儿,不会是凌四海他爷爷吧?凌四海说他爷爷是小队饲养员,放了大半辈子牛,经常放牛东山坡,他就爱跟爷爷放牛去,骑在脾气最暴躁的大水牛背上抓着牛角悠哉悠哉赛过活神仙,你说怪了,那头牛独对凌四海特温顺,他奶奶说,凌四海怕是牛托生吧,可笑死人了……凌翎想到此,笑弯了腰,紧接着趟过河水,跑上对岸,面对赵家河子村第一次仔细观赏起来——风景这边独好。
赵家河子村郁郁葱葱,像一片树叶落在东山西坡上,以前常去,那里有同学和亲朋。除了凌家河子,赵家河子,这条小河向南一里来地流经的一个村子叫秦家河子,人们习惯将三村并称三河子,三村皆因河得名,这条小河仅有四五里长,宽不足二十米,深不过膝,名不见经传,因河床铺满黄沙,大家都叫它小沙河,但长流不断,清澈见底,水质甘洌,捧之可喝。
其实凌家河子村是几百年前是从赵家河子村分离出去的,赵家河子村原本叫凌家河子,也是单一凌姓,赵姓是后有的,且逐渐增多,但一直没多过凌姓,不过势力越来越大,以至于掌管全村,可谓后来居上,随后硬是将村名改姓赵,称为赵家河子,这样不少不喜欢这个村名的凌姓村民就另起炉灶,主动迁到河对岸居住,逐渐成村,延续了凌家河子村名。赵、凌家河子两村人缘相亲,盘根错节,五百年前,两村的凌姓村民真是一家呢。
凌翎感觉今儿看着赵家河子村特别亲切,从未像今天这样关注它,看累了便坐在河提上的一块石头上,直到听到南面漫水桥上传来“豆腐”的叫卖声,她才拿上豆腐、空瓢抬起屁股走人,她没再走下河堤,而是向南绕过漫水桥走回家,在东桥头正好跟正推着一车豆腐叫卖的兴田他大儿子打了个照面。
“大妹子,大中午的,待在这儿干嘛?”
“呃,随便转转,大哥买豆腐去呀。”
“嗯,去赵家河子卖去。”
“呵呵,俺刚买的你家豆腐,走了,大哥。”
凌翎随即提留着豆腐跑回家。娘肯定等急了,耽误做午饭了。
“嗨!凌翎姐,换豆腐去了。”凌翎刚拐过回家的那条胡同口,差点跟凌宗梅撞上。
“死鬼!吓俺一跳。”凌翎扬起空瓢打了下凌宗梅的胳膊叫到道。
“可把你娘急毁了,说你出去半天了都,正等着豆腐下锅呢,呵呵呵。”凌宗梅盯着凌琳翎手里的豆腐说着笑起来。
“哎,大中午的找俺有事吗?”
“也没啥事儿。”凌宗梅拿过凌翎的空瓢在手里把玩着说。
“没事,俺走了。”凌翎一把夺回空瓢说着就走。
“哎哎哎,有事。”凌宗梅赶紧追上说,“下午你有空的话,俺想噶胡(R市方言,伙同之意)你去俺学校玩去。”
“......嗯,好吧,好久没去了。”凌翎犹豫了下说。刚要走,便转身问道,“哎,你学校打电话方便吗?”
“嗨,这有啥不方便的,只要别打长途,随便打。”凌宗梅应道。
“OK!Bye_bye!”凌翎朝凌宗梅摆摆手跑回家。
凌宗梅所在的小学就在秦家河子村北头,赵家河子村南头不到一里处,是一所公办完小,生源主要来自邻近的三河子。
凌翎刚吃过午饭,凌宗梅就来了,两人接着奔向学校,说话间就到了,此刻刚一点钟。
因放暑假,校园内空无一人,只有看门的老头。一进校门,凌翎就催着凌宗梅直奔办公室,办公室门窗紧闭,凌宗梅一打开门,凌翎就跑到电话机旁,一把抓起电话,貌似抢接热线电话,不过她并未立即拨电话,一手端着电话,一手放在拨号盘上,望着窗外顿了片刻,嘴角旁陷下俩酒窝儿,嗽了下嗓子,开始拨号,瞬间拨通,她赶紧双手抱住话筒,发出甜美绵软的声音:
“......喂,您好,请——问,是,凌四海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