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接盘侠又离开了(第1 / 1页)
后来我终于从“鸡鸡”那里得知情况——原来“大学生”跑路了,而且还是携款潜逃的。头一天他还好好的,异常件正常在处理,群消息正常在回复,此外,还非常积极地响应白不拔的最新收费政策,及至晚上下班以后,几个分部老板打算聚餐,那时便开始联系不上他——打电话不接,发短信无回。如此这般,直到翌日,他的手机还处于关机状态,他的店门紧锁,无人知他去了哪里。认识他的老板打趣说他小子逛窑子去了,及至第二天很晚店门都还没开,则是因为他已经精绝人亡了;不认识他的人则认为他已经像某个财阀一样携款跑路了。当然,我那时更愿意相信白不拔所说的“有事没来”。
“鸡鸡”说“大学生”自从几天前被分拨中心查出寄了违禁品之后,就开始圈钱了。那时他半价抢走了中通老板两个淘宝大客户,并与其谈好日结货款,而且还降低运费,把我的月结客户谈成了日结,如此,半个月不到就套了四五万元现款(此消息是从淘宝商家那里获悉的)。要知道,他当初才给白不拔交了一万元的风险保证金,接手时转让费等,统共也才花了一万元出头。
“这哥们捅破篓子以后,一分钱没赔,反倒还赚的盆满钵满,比我辛辛苦苦一年还赚的都多。”“鸡鸡”玩世不恭地说道。
至于“大学生”因何撤手不干,“鸡鸡”说是因为催命鬼小温的缘故。“那娃原本做的好好的,催命鬼小温闲来无事,净在群里面胡吹乱诌,说人家遭邮管局投诉啦,说要被罚款啦,罚五千元啦等等,煽风点火,无事生非,她才是罪魁祸首。”
我知道,当然还有一次客户投诉的虚假签收,催命鬼小温给忘了结单,据说后来也遭了一千元。按理来说,那种责任理应由催命鬼小温承担,但大家都知道,宣白不拔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为了保护公司利益,为了留住唯一一位精于算计的快递文员,为了助纣为虐,所以总把过失推给众分部老板承担。总之,基于以上的种种因由,“大学生”才撤手不干的。当然,对突然产生的巨额罚款的“大学生”来说,显然已经丧失了做快递的自信心,换句话说,已经没有了盼头。
纯粹出于好奇,那时,我试着拨打了“大学生”的电话,结果依然关机。于是,我又亲自去了永和街的店子一趟,不出所料,‘大学生’的店门依然紧锁。上门取快递的大妈、大爷早已经围了一圈,像看热闹似的在店门口焦等着,有人毛手毛脚,试着把卷帘门抬一抬,好像以为只要一抬,那门就能自动打开一样;有人大发雷霆,用脚把门踢得哐啷作响;有人则不慌不忙,拿出手机拨打门头上的投诉电话。
我记得,那时据催命鬼小温统计,当天光虚假投诉的已经超过了五六十单,而且数量还在暴增。那件事很快惊动了分拨中心,于是,经总部研究决定,立时启动了应急方案,即取消了那时的一键签收功能(一键签收功能在那时才出来不久)。因此,大家便只能一个个地,用把枪先扫码,再拍照,最后再签收,慢得仿似蜗牛爬坡。如此一来,签收效率就大打折扣。便是在那天,我店子里表哥专门把自己腾出来做签收,最后都没能赶在签收时间点签收完。表哥抱怨地说,“脖子呛得都快断了,这样下去人真的会崩溃的!”
那天的早班件,我按白不拔要求的,把永和街的货拉了回来。随即一股脑儿倾倒在店门口。那时店门还锁着,货都没人照看,于是我又叫来我的文员小妹,什么也不干,蹲在门口专事看管。卸完货后,刚要打道回学校时,我看到宣白不拔驾着他们的宝马车急匆匆地赶来了。
下车后,白不拔急得用手敲了敲卷帘门,宣不拔则不慌不忙,从车后备箱里取出开锁器,不一会功夫,卷帘门就被他打开了。白不拔急得抬起门往里屋一看,货架上的货基本都在,随即拍着胸口处说了句,“还好!货都在,都在。”
宣不拔则突然怒不可遏,气嘟嘟地嘟囔道,“这龟儿子肯定逃走了!”
“还用说吗?”白不拔说道,一边找到开关把灯打开,灯亮了,又对着货架一边叹气,一边自言自语道,“押金还是押少了!”
我记得在那件事发生以后,宣不拔曾大声嚷嚷着说要把‘大学生’绳之以法,并发誓要送他去吃牢饭,同时,在大家面前也起到杀鸡儆猴之效。于是,他狠下气力,广搜证据,聘请律师,以及报警等等,把工作做得头头是道,为此奔波了一周多时间,但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只能说,那时的宣不拔雷声大雨点小,不足以形成气候。
而我猜,那一切大都是因为他给‘大学生’签订的是一分狗屎合同,既没有按手印,也没有盖章,没有彼此最基本的信息,因此法律不予保护;要不就是,律师叫他按照合同上的规矩办事,最终不予退还他那一万元风险保证金即可。总之,看得出来,宣不拔那次心里不很是滋味儿。
相反的,白不拔则贵有自知之明,她并未作任何幼稚的‘猫捉老鼠’游戏,而是选择了沉默——冷静思考,以从杜绝类似的事情再度重演。于是,那天晚上,白不拔就召集大家开了个紧急会议。会议内容很简单,即要求每个人额外多加一万到三万元不等的安全保证金。但为了那句话,白不拔迂回百转,旁敲侧击,差点耗干了口水。
她给大家画饼说以后的网购是如何疯狂,快递行业是如何蓬勃发展,极其前景是如何光明,大家倘若跟她好好干——干得好的话,以后说不定还会给加派费,减包仓费;而且,再过几年,总部还要推出一系列的好政策云云。当然,期间还多少提及了一点快递安全的问题,而一提及快递安全问题,便又借题发挥,进一步把话挑明,要求大家缴纳保证金。显然,她一谈到安全保证金的话题上,大家就都不吃那一套了,包括她之前辛辛苦苦所画成的饼,一瞬间化为一坨狗屎。大家起先都激情满满,眼睛里充满希望之光,之后很快就变得郁闷起来,精神也不集中了,各自玩起了手机,一副很不屑的仇视表情。
那时会议僵持了半天,随后白不拔意识到了此点,态度陡然一转,转到一些迟到和早退的事情上去,为此还特别点名批评了‘鸡鸡’。她说他如果再敢迟到,分拣包裹时人不在场,或是人在场,却吊儿郎当不分拣,她就要罚他两百元了,见一次罚一次,罚来的钱最后请大家去永和街吃火锅,如此,才使得气氛变得缓和了一些。大家一阵很勉强的嬉笑,尔后便重又陷入阴沉和死寂。如此,会议便不温不火地结束了。
尽管那是一次短暂的会议,一次没有任何结论的会议,但那次会议的意图却很明确,大家都知道,增加安全保证金的事是迟早的。却说那件事来的也蛮快,令大家防不胜防的是,那天晚上大家刚散会不一会,白不拔就使出她惯有的阴招来,意图从背后将大家的心逐一击溃。
他给大家一个个的打电话,先礼后兵,再次特别地强调了那件事,在那过程中,她总乐此不疲地套用她那句万能公式——你不想做快递的话,可以不用交安全保证金(快递你不想做的话,我重新招人,想做快递的人都排成了队)。如此这般,一开始,有两位老板禁不住压迫,于当晚就乖乖地缴纳了。中班件拉货时分,大家躲一边悄悄议论,最终达成共识,不予缴纳。于是,接下来白不拔又展开新一轮压迫,但一谈到钱上面,就不像第一次罢工时的那样了,大家依然分文不交,坚持与白不拔死磕到底。白不拔终于拿大家没办法了,便只好打消念头。当然,也看得出来,白不拔心里也不很是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