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恐怖的账单（第1 / 1页）
女友是学会计的，后来我就把账单发给了她。当然也并非她的专业之故，其实主要的，我还是想让她也知道我那时的艰难的处境。而那之前，我简单地浏览了一遍，大概知道里面是怎么回事，包括一些至今都令我痛心疾首的罚款和摊扣。她收到后很快回复了我，问我哪儿来那么多文件，我说是第一个月做快递的账单，她说她知道了，现在很忙，只有晚上才有空帮我看。晚上就晚上罢，我无所谓。那时我还以为，她依旧在拿以前的、我永远也猜不透的什么事跟我赌气，于是我也无所谓。
终于到了晚上。女友才回复我消息，她很简洁地问我地磅损耗费是何物。
“大概是地磅哪里磨损了吧，”我简单地给她解释道，“具体不太清楚。”
“意思是维修费喽？”
“应该不至于。”
“包仓费又是什么东西？”
“就是说，每天不管你收多少货，都要上交给公司的钱，是固定的。”
“两千多块？有偿续重费呢？”
“对，是那么多，有偿续费不知道。”
“扫码枪费是什么？”
“是一年以内所用的流量费。”
“流量能用多少嘛！就算打电话也用不了那么多的呀！”
“是用不了多少的，但总部就想收你那么多，你有什么办法呢。”
“系统调整费呢？”
“不懂。”
“公摊费？”
“不知道。”
间隔三分多钟后，她又问我，“省内公摊费你也不知道吗？”
“可能是一起的，和公摊费。”
“有偿派费呢？”
“不知道。”
“呃......”
我们的谈话就此中断。接下来大约有半个小时，我们都没再问彼此什么话。在电脑上，我重新鼓起勇气，开始把账单的各项费用进行罗列，归类，汇总，再去繁从简地整理一遍，最后另存一份。
“怎么？就剩那么一点了吗？”女友最后又问我。
我沉默片刻，随即说道，“可能公司的账有问题，因为其他分部的账都有问题。”
“呃......”
“是这样的，”我接着解释道，“接手前的几天，货实在太多，人手又不够，因此有一次投诉竟达到了四五十个，也主要是因为没有经验。但从那以后，每天的投诉就很少了，因为有经验了。”
“一根数据线，罚款伍佰元？”
“客户二次投诉的原因。”
“为什么要投诉呢？”
“因为当时要求我给他赔款来着，那时货还在，拆开发现线没有了。”
“一个保温杯，延误罚款三百元？”
“延误一天是一百，一共延误了三天。”
“又是延误？八百元？”
“是的，延误了八天。后来才知道，那是一份大学生英语四级测试卷，客户一直没来取。”
“重新买一分新的也才九块九啊！”
我同意了她的观点。
“你看到了没，所有罚款加起来一共三千多了。”
“我知道。”
于是后来我细细把账单重新算过一遍，收件营业额，公司应退还的，合计起来，再减去几个大部头的房租，再减去小部分的水电费，伙食费等，最终则剩下六千元不到。当然还不算净赚，最后还得再减去员工工资，最后才是你真正赚到的。
我记得，给表哥和小强定工资的时候，我考虑了诸如工作强度之类的种种因素，而并非简单地按照当地市场上的平均工资一算了事。但最终算下来，几乎都低于了那时的平均工资很多。
我给表哥定成了两千八，在那时，已经算是极限了。同时还想出一些应对背后说闲话的简单策略。决定小强的工资时，我本打算给他按照实习工资开来着，于是又一想到他一个月几乎全天候上班，早出晚归，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时，就再不好意思想下去了。
但无论如何，我知道，如果我给他开的多了，无疑我就赚的少了，于是，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最终我说服自己，决定给小强开一千八百元。
如此定好以后，表哥和小强的工资加起来一共就有四千六了，再从利润中减去四千六，便剩下不到两千元了。好在小肖上了没几天，暂时忽略不计。于是，实际上，截止那时我所剩的钱，刨去生活中的大小开支外，几乎就所剩无几了。
那时因为工资定的少，而且考虑到了他们对我本人、或对工资本身的诸多不满的情况，因此我没敢拖欠太久，也不好拖欠着，于是，第二天晚上，趁着下班前半个小时就给他们了结了账。
那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打烊关门。埋头回家的路上，想了一会关于小强工资太低的事，想来想去，始终觉得不妥。于是，转而又去想了些别的事，想着想着，最终又想到账单的事上去。没错，账单是有很大的问题，尽管我的地磅损耗费并没‘鸡鸡’所说的那么浮夸，却对我来说，已经超出了可接受的限度。而当我把那账单截图发到群里以后，大家却都一致认为我的账算少了，应当再多一千元、两千元才合理。尤其是‘鸡鸡’，他的态度陡然一转，在群里控诉我，暗地里给催命鬼小温施过什么好处，要不就是舔过白不拔的热屁股，我澄清道，有什么好东西宁愿拿去喂狗，也不会给催命鬼小温的，而白不拔，就算你把她白白拿给我睡都嫌脏，何况......尽管那时都只是一些逗笑的话。
我记得那天晚上，快到我出租屋的楼下时，一阵阵‘嗷嗷’的嚎啕声，突然从无人的广场上传过来，那声音有一阵子拉得很长，像唱戏的在锻炼歌喉，有一阵子却拉得很短，叫你感到喘不过气来似的，总之，你若细细听来的话，就会觉得它像动物世界里的胡狼在嚎叫一样。但我那时没管它，径直上楼去了。可当我刚拾腿进门的那一瞬间，那嚎啕声端的又响起来，尽管那时已经不很明显。事实上，当我最后上床睡觉的时候，那声音还隐隐约约的，仿佛是从很远的什么地方传来的一样，而那时已经很晚了。而且，我相信那天晚上，在我睡着以后，那声音还在响。
终于，第二天我才知道那古怪的声音，并非什么鬼哭狼嚎声，而是小强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