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记者会(第1 / 1页)
盛情难却,即便瞟到几丈外几个女佣如遭雷击的神色,清扬还是接过了炖盅,想起沈傲晕过去那回忍不住打趣道,“饿了好几天了,别急着忙活,你要是再晕我这回可没力气接住你。”
“….不会,晕不了。”沈傲不好意思的扰扰头,耳根跟着红起来。东奔西跑的找了小黑半宿,在家里时候也是不吃不喝不睡的急的团团转,一天一宿的熬着,平日里壮的像头牛,谁成想突然就晕了。
那时候没什么,再提起来他觉得甚是丢人。
脸皮比大姑娘都薄,为了不让他更局促,清扬板板脸孔把笑憋回去,闲适自在的去喝那冰糖燕窝,走动走动就一身虚汗,这身子骨弱的的确需要少食多餐补一补。
“小姐,小姐,饶命啊!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由远及近杀猪般的喊叫求饶声打破了平静,那声音霎时就让清扬冷了眉眼,手里银勺子一丢蹭的站起来。
听差领进来浩浩荡荡着实不少人,七八个穿着巡捕房的黑制服,其中一个是胖敦敦的探长,还有十几个西装革履很斯文的男人,可只一眼,她就杏眼圆睁,死死的盯在那两个恶人身上。
被反剪胳膊押在前头的男人眼窝深陷胡子拉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挂着彩,惊恐的眼睛瞪大老大,丧家犬般求饶,可不就是张文达。旁边那个被人连拖带拽狼不堪的女人她也眼熟的很,她们三个差点死掉就是败这个女人所赐。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今天终于感受了一回,要不是身子骨实在不济,她肯定会奔过去痛打他们一顿。
清扬的反应很明显在告诉他,被押来这两个就是那害她的人,沈傲脸上换上一贯的诡谲阴鸷,掏出腰间的抢就递了过去,“给你。”
被林家养大,到头来骗了林家的钱绑了林老爷的票,最后还把清扬差点害死,他觉得此人甚是可恶。
就隔着不到两丈远,那一幕对面的人看的一清二楚,白露露吓的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张文达也没好多少,顿时腿一软扑通就跪下了,身子抖如筛糠,嘴唇颤抖着上牙磕下牙,“不要…不要杀我,小姐….饶我一命….钱都还给你…..你们….”
这张文达就是砧板上的肉,没必要也没胆子脏了手,清扬就对着沈傲平静的摇头,“用不着这个,还是等伯父过来处理吧。”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边话音未落,就听一帮人齐刷刷喊了声“沈爷。”
“给刘探长和各位记者朋友添椅子。”沈天成冲着听差吩咐一句拄着手杖径直就坐到了沙发正中,冲着身后一招手,有人送上两个不小的红木匣子来,他示意清扬两个坐到近前,指着那两个匣子就开了口,“存银行的钱不多,我做主给你兑成金条和庄票了,跟珠宝首饰都搁在这个匣子。大头是那个里头的地契房契,都在那小子名下,已经找了黄律师去办,你就是签名按手印的事情,到时候他会帮你办好新的执照契书。”
“多谢伯父,让您费心了。”想得周到,雷厉风行,除了感激,清扬更多是的是信服。跺跺脚天上都掉灰,这沈爷还真是名不虚传。
“一家人不用说两家话。”沈天成笑容和煦,柔和的眉眼倒是有了几分和蔼可亲。余光扫到对面的人已经该坐的坐该跪的跪,他略显严肃的端坐好就又开了口,“记者朋友们,冒雨前来,沈某人谢过了。今日请大家过来,是要揭开以怨报德的一桩恶事,听过看过,各位手里的笔杆子也不要闲着,让更多人看见恶有恶报,教人向善,也算各位的功德。”
来的都是各大报社的主笔,平日里沈公馆的事情给他们八个胆子也不敢写,天上掉馅饼的机会哪能放过,一个个顿时喜笑颜开,纷纷表示要留出最大版面出来。
弄到街头巷尾皆知,这阵仗似乎也太大了!静坐旁观,清扬心里纵然不赞同可依旧端庄娴静笑容可掬。沈爷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她不能也没资格违逆。
沈天成微笑着抬手往下按了按示意记者们安静,鸦雀无声中他就冲着身旁指了指,“给大家介绍一下,犬子沈傲。未过门的儿媳妇,也是这件恶事的受害者。”
记者自然是消息灵通的,这几天外边盛传着沈家少爷大晚上去巡捕房接人,还在门口搂搂抱抱,他们都是有耳闻,再加上方才刘探长嘴碎的给漏了漏,这帮人眼睛早偷偷往沙发上瞟了无数眼。
不是他们没深沉,沈家少爷这种传说中的牛鬼蛇神实在是有吸引力,这种人中意的女人那自然也是让人好奇不已。
这回得沈爷介绍,有了正大光明审视的理由,所有眼神齐刷刷就投了过去。要不是事先说好没有允准不许拍照,他们早把相机按个咔嚓嚓了,沈爷的儿子儿媳妇,那要是印在报纸上,绝对大卖。
可只一瞬,他们不约而同在沈傲那里惨败。木雕泥塑的僵直坐着,手里还握着枪,惨白的脸冷酷诡谲,长长的额发不住凌厉戒备的眼神,一身锦缎长衫穿在他身上丝毫没有显出斯文友好,任谁都觉得很瘆人。
又不死心,不约而同的,眼神刷的都给了清扬那里。
众目睽睽的成了稀罕物,沈爷点出了沈傲的名字可没有说她的,清扬只能识相的接上,微笑着跟大家点头打招呼,“鄙人林清扬,托沈伯父的福认识各位,真是三生有幸。”
谦逊有礼,漂亮优雅,落落大方的大家闺秀做派,记者们在沈傲那里受到的惊吓瞬间治愈。须臾,他们就对着沈爷发出了雪片般的溢美之词,连有着杀人眼神的沈傲在他们嘴里都成了仪表堂堂年轻有为。
沈天成看事情极为通透,他当然听得出那马屁拍的太假,可第一次有人赞美儿子还是很少用,不过很快他就叫了停,重新起了话头,“言归正传,今天的主角是那边跪着的两个。巡捕房那边已经问清楚他们犯下的事,刘探长会先给你们念一下口供。等念完了,要是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当面问那两个恶人。用心记,报纸出来我会看的,我可不希望看到有哪家报社胡编乱造。”
儿子最受不了生人,还是一大堆生人,要不是为了这丫头肯定一秒钟都不会坐在这里,这一点他很清楚。这份忍耐到什么程度他没把握,他担心这帮人的注视和议论会让儿子爆发,一走了之。
说的客客气气,那话里的传递出来的警告也实实在在,记者们本来就夹着十二分小心,这回就更是如履薄冰。一个个掏出笔和本子无比虔诚的望向站在正中的刘探长,屏气凝神,生怕错过一个字。
手里的供词是沈爷首肯的,刘福贵倒是底气十足,清清嗓子就念起来,“犯人陈立明,本名张文达,生于….”
很详细,详细到作案的每一个细节。父亲被绑架那回的事情很多都是事后的猜测,真相浮出水面,清扬也听的很仔细。不过说到被送巡捕房这次,清扬顿时就对这胖子刮目相看了,说谎说得理直气壮,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小喜两个伤重住院是张文达干的,至于那一万大洋,更是被他言辞拒绝了….
感受到一道目光投过来,一扭头正对上沈傲质疑的脸,她笑眯眯就蹭过去附耳小声说道,“收钱害人性命、无端折磨犯人,这些都是见不得人的,他要是不撒谎官位就保不住了。反正张文达坏透了,就推他身上吧,用不着替他辩解。”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朵上痒痒的很,这股子痒闪电般就到了心里,沈傲顿觉整个人瞬间热起来。清扬很快说完坐正了,可他耳根子一直热的发烫,灵机一动,他也有样学样把嘴巴凑过去,“知道了。”
那单子上规矩多的很,有人在的时候不能贴在一起坐着。清扬先不守规矩的,他犯一回也无妨的吧?
看在沈天成眼里,那就是小儿女的耳鬓厮磨。嘴里叼着雪茄,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希望渺茫的一丝猜测,正闲着没事试了试,出来的效果竟是乾坤倒转,不可思议到他这几天总在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于此同时的,几丈外的柳如兰正伸长脖子往这边够着看,那一幕尽收眼底,她瘦窄的脸就扭曲了。姨父她从心里怕,当然不敢跑过去闹场,只跺跺脚气鼓鼓去找姨妈。
没走几步就碰上倚着柱子的四太太,艳丽的旗袍裹着曼妙的身段,细细描画过的眉眼妖娆中透着妩媚,正一脸春风得意的笑。这是堵在这看她笑话的,柳如兰平日里并不把这人放在眼里,满腔怒火忽的就喷了过去,“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本小姐再不济也比你强百倍!”
四太太时凤云被骂的有点蒙,稍一迟疑又恢复如初,心里有千般恼还是笑的一团和气,“表小姐误会了,跪着的那个女人跟我是死对头,她得了报应,我哪能不过来看看热闹。”
“哼,量你也不敢!”柳如兰趾高气扬的翻个白眼,脚步匆匆而去。那讨厌鬼出来了不算,还跟表哥亲亲秘密坐在一起,真是恨得她牙痒痒。姨妈明明跟她说了绝对不会同意的,肯定是迫于姨父的压力不得不这样,姨妈肯定会找别的路子把人轰走,肯定是这样的。
她还有机会。
人一阵风似的走了,时凤云不屑的撇撇嘴。这点小插曲丝毫没有影响她看好戏的心情,抚了抚如烟卷发又把目光投向了记者那边。那些人挤在一起闹哄哄的问着什么,她的眼中钉白露露却很闲,孤零零瘫坐那里无人问津,倒是方便她欣赏那副狼狈相。
读完口供,又给了一刻钟功夫提问拍照,记者们被客气的送了出去。刘福贵谄媚的就对着坐上的沈天成点头哈腰,“沈爷,您看那两个畜生该怎么处置?”
“辛苦你了,坐下喝杯茶。”沈天成吐出一口烟,招式示意刘福贵坐到侧面沙发上去,这才对着清扬扬扬下巴,“想怎么解解恨?姑娘家家的下不去手,小龙肯定愿意代劳。”
风水轮流转,清扬的目光就飘向伏在地上的人。不知是真的义愤填膺还是出于讨好奉承,那帮记者提问时候给了张文达一顿好打,此时的他比押进来时候更惨,蜷缩着趴在地上,抽搐着的动作就是唯一的生气。
许是沈爷的话太有威慑力,张文达竟突的抬了头,嘴里冒着血嘴唇颤抖着翕动起来。血迹斑斑肿胀青紫的脸孔,瞪大惊恐的眼眸,上气不接下气的,随时要死去一般。
“….小姐….饶命啊…啊…你从一岁多我就领着你….哄….着你…少夫人刚没那几年也是我变着法的逗你开心…还有,老太太不让你吃雪糕,都是我偷着买给你的啊。对了…那回…你七岁….咱们被狗追….我护着你….我腿上被咬了一块肉下去….”
声泪俱下的亲情牌,真是可笑,她是多一眼都不想看见这条白眼狼,嘴角含笑对沈爷道,“伯父,他的样子再折腾恐怕要不好,您看能不能先把他们关回巡捕房去?实不相瞒,他们是家父的一块心病,我想请他来亲眼看见他们伏法。”
沈天成就点头,继而朝刘福贵嘱咐道,“让他们多糟蹋些粮食吧,带回去关着。我那亲家路远得要日子,你费点心,个把月的别让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