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几件小事(第1 / 1页)
春天到来的标志大概就是满城飞舞的柳絮,记得历史老师曾讲过,当年蒋介石为了讨翁美玲欢心,在整个南京城种满了法国梧桐,那谁能给我解释一下华安之前是哪个美人喜欢柳树。
初中骑自行车忘了戴口罩,过红绿灯时张口呼吸,一大团柳絮被生生吸到肺里,呛的我咳嗽出大把眼泪,自那以后我就对这些满天乱飞的白毛毛有了阴影,每到春天就会准备一大把医用口罩。
所有人带着口罩出行,也算是一大标志性景观。
我们早就习惯了这件事,可是这些白毛毛又一次困扰了苏正阳,他面对着让人束手无措的柳絮,又成了那个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的大男孩。
我们一起上操,从大厅出门时,他也学会了用手捂住口鼻——门口聚集着大把柳絮,被人群奔跑的力量冲到半空中,像整装待发的进攻军团。
每次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心里都会有莫名的快乐,好像在日复一日潜移默化的改变中,他逐渐变得与我们相似,不再是那个不习惯桦实制度、不喜欢面食、永远前途远大道路悠远的少年,一点点的与我们相似,都能给我一种错觉,这个不属于林城的男孩子永远不会离开。
他会永远坐在我的右边,隔着过道,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发型偶尔规整,时常凌乱,握着笔给我和我们讲题,被大家推崇也被大家喜欢,精神抖擞的在物理课上接话,然后被老班提上黑板做题,霎时间就是一黑板乱糟糟的字——龙飞凤舞的,还非强词夺理说是草书。
我曾经是一个多么渴求毕业的人,只要能不再上学,只要能离开桦实,让我折寿都可以。
可是在这个再寻常不过的春天,因为忽然伸出援手的命运,因为突如其来的好成绩,或者单单因为苏正阳,我第一次觉得,其实日子慢一点,也可以。
反正你会在我身边,那现在就比未来更重要。
全新的2015年,宿舍的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变化。
舍长寒假连着上了四个补习班,从早上八点一路排到晚上八点,每天顶着漫天星星出门,再顶着漫天星星回家,大过年长膘的日子里,她居然比上学期瘦了一圈。
叉叉被她奶奶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水油不平衡开始拼命冒青春痘,又赶上柳絮纷飞的季节,她巴不得每天戴口罩睡觉。
林亦博起的越来越早,每晚我休息时她的手电还亮着,而我起床时她的床已经空了,她好像更瘦了,校服裤子被风吹着裹在腿上,真的像是两根筷子——对此我一直觉得是我的错觉,上学期我已经觉得她瘦到极限了。
董希不知道因为什么迷上了画画,在高二压抑的氛围下,她居然买了素描本带到学校,挤出晚饭时间一边防着老师一边在座位上画画。
我的变化来的最心虚也最让大家羡慕,化学和英语的成绩并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之后的次次小测我都拿到了之前不敢幻想的成绩,喜不自禁。
唯一不变的,只有心怡,她买来了和之前一样的卡贴,还是半颗红心。然后在柳树毛四散最最热闹的几天里,再一次愤恨的把卡贴撕了下来。
我曾经问过班长,心怡是不是单亲家庭。
班长手里有一份全班的信息资料,内容详尽,从小学学校名称到家庭地址一应俱全,班长犹豫再三,最后在舍长的两巴掌下乖乖的告诉了我。
当然不是。
那我就更不明白,为什么心怡非要喜欢梁嘉康?
梁嘉康好在哪儿?
全宿舍百思不得其解。
再她又一次拉着我坐在楼道里哭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问她,梁嘉康好在哪儿?
开学前的情人节,我把玫瑰花和家里的文竹插在一起,一朵玫瑰带给我生命新生的快乐,而心怡则被爸妈关在家里玩手机——你要什么我上街去给你买,你在家里好好复习吧。
心怡的爸妈高一时就被老班警告过,在桦实,早恋问题等同于古代女子不守贞洁,比考了倒数第一更令父母羞耻。
心怡被关在家里出不去,一个人在卧室里玩手机,和梁嘉康聊到中午,梁嘉康忽然说下午要上街买笔记本,心怡在房间里睡过去,醒来发现五班一个女生发了一条说说,配图是一张手捧玫瑰花的图片。
女生的直觉有时候准的不像话,心怡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梁嘉康的评论,三个字,旁人看来或许没什么。
漂亮吗。
不是喜欢吗,只是漂亮吗。
“可是这能代表什么?”我骨子里源于我妈的老好人的脾气又上来了,即便百分之八十的智商都在告诉我花就是梁嘉康送的。
心怡心如死灰的样子让我非常难受,她说:“那个女生回复说,你送的我都喜欢。”
梁嘉康和心怡解释,说那个女生刚刚失恋,情人节又过生日,他只是看在同班同学的份上安慰一下她,没别的意思。
“宁晨,你们是不是也都觉得我挺犯贱的。”
我心里翻江倒海的小火苗一下子熄灭了,一堆骂人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把心怡抱过来,让她靠在我的肩膀上:“怎么会,你是多好的女孩子。”
你只是喜欢上了错的人而已。
上个学期末她和梁嘉康是怎样和好的,在我们心里一直是个谜,这天心怡才说了实话,因为梁嘉康感冒了。
心怡和自己发过很多次毒誓,类似她要是再心软就天打五雷轰之类的。
而她也真的做到了,冷战那段时间,她神色冷淡目不斜视,每次和我们上厕所都像一尊佛一样走过去,没有一丝余光瞟向五班,午饭全部带回宿舍晚饭全部带回教室,跑操和舍长换了位置站在队伍内侧——她尽力了。
却是自己和自己较劲,所有的努力都抵不过一场病症里最轻的感冒。
“我说了你别嫌我犯贱啊,我听着他咳嗽的声音就觉得特别心疼。”
“那现在呢?你还心疼吗?这次又要因为什么原谅他?因为青春痘?”
我恨铁不成钢的打趣,两个人却都没有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