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似是故人(第1 / 1页)
邯郸,异人馆。 一个小小的孩童背着双手站在馆舍的地板上,仰望着天空,天空中不时地有狼烟升起。 孩童表情刚毅,目光坚忍。 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太走了过来。 “少公子,进房中吧。外边总是喧嚣了些。” 被称呼为少公子的正是公子异人的儿子赢政,而老太太则是跟随公子异人到赵国邯郸多年的许宫人。 “许婆婆,政儿要出去,为我备好车辇。” 四岁的嬴政的话语令许婆婆大惊。 “少公子,如今可比不得往日。如今邯郸被大秦军队所包围,赵王和赵国的百姓恨我们秦人入骨。如果您这时出去,很容易被赵国百姓和赵王的人当作肉糜。甚至,甚至——” “甚至什么?”四岁的嬴政笑了。 许婆婆哪里敢继续说下去呢? “甚至被赵国百姓彻底击杀,分而食之,是吗?”四岁的嬴政说道。 许婆婆不敢言语。 “婆婆,去为我准备车辇,作为秦王的嫡亲血脉,我看哪一个敢对我政做出什么不恭敬的举动。”四岁的嬴政说道。 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这小小的孩童走出馆舍的,许婆婆只好转过身去,去寻馆舍内那六个人高马大的弓弩手,希望这六个弓弩手能保护住小小的嬴政不受愤怒的赵国邯郸百姓和赵王室的人欺辱。 不多时,一辆普通的车辇从异人馆舍里走出,缓慢地行走在邯郸的街道上。车辇周围跟随着六个手握强弩的弓弩手。 众多的百姓在街道上疯狂地奔跑着,人们在哀嚎着。 扑通一声,一个小小的孩童跌倒在地上。 “娘,娘——”小小的孩童哭喊着。 一个妇人转过身来,将小小的孩童抱起,痛哭道:“孩子,我们快些,快些躲避到安全些的地洞中,大秦的军队包围了邯郸,若是攻破城门,我们都会被灭杀。” “娘,躲避到地洞中,就会活下来吗?若是大秦的兵士们发现我们藏匿在地洞中怎么办呢?”小小的孩童哭泣道。 妇人将眼眸中的泪水擦去。 “孩子,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呢?连年征战,娘也不知道这天下哪里还有太平的地方。躲避到地洞中,终究还有一线活着的希望,若是不藏起来,大秦军队进入邯郸,怕是一点儿活着希望也没有了。” 忽然,疯狂奔跑的百姓们不再哭泣,不再嘈杂,不再奔跑。 百姓们齐齐愤恨地望着一辆车辇,车辇周围站着的六个身穿大秦弓弩手服装的兵士不正是那个公子异人的随从吗? 想来这车辇里坐着的人定然就是那个在赵国邯郸做质子的公子异人了。 百姓们愤恨地握紧了拳头。 “秦人围困攻打我们赵国,秦人对我们赵国烧杀抢掠,我们为什么见到他们的公子,要绕道而行呢?我们为什么要恭敬地对待一个杀害我们的亲人的凶手的儿子呢? 秦人无德无良,他们现在踩着的土地是我们赵国的土地,此处是我们赵国的都城啊。“ 多年来深受大秦围攻的赵国百姓们一步步地朝车辇走去,渐渐地将车辇包围了。 六个弓弩手抓紧了手中的弓弩,虽然百姓们众多,但六个弓弩手相信自己的弓箭足以应对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的。 就在弓弩手们要释放手中的弓箭时,一声略显稚嫩的声音威严地响起。 “住手!” 这声略显稚嫩的声音使得所有人都一愣。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露出诧异的神情。 车辇暖帐的帘子被挑起,一个四岁的孩童,面色冷沉地走了出来,负手而立。 凌寒的目光扫视着包围着的车辇的数千百姓。 “政儿是秦王的曾孙,父在邯郸做质子。如今邯郸被秦军围困,政儿又如何不是砧板上的肉呢? 做为质子,政儿和政儿的父亲随时都会被赵王所缉拿,所击杀。 尔等尚且能够寻一个地洞,藏匿起来。 政儿又该去往哪里呢? 赵国是尔等的故国,政儿的故国又在哪里呢?” 百姓们齐齐被四岁的嬴政的威严和话语震慑了。 一个四岁的幼童却能说出成人的话语,一个四岁的幼童面对众多百姓的围困,没有丝毫的畏惧和焦虑。 百姓们渐渐朝后退去,朝四周散去。 四岁的嬴政长长的喘息了一口气。 自己虽然是大秦王室血脉,但却出生在赵国邯郸,长在赵国邯郸,虽然在这个都城里,遭受了很多蔑视,被赵国王室的子弟们多次欺辱,但对这座城邑,自己还是有着深厚的感情的。 四岁的嬴政重新坐进车辇。 车辇继续朝前走去。 街道两旁的店铺早已经人去楼空,能够搬走和藏匿的东西悉数被百姓们搬走和藏匿起来了。 街道上凌乱不堪,到处是废弃物。 忽然,嬴政的视线凝滞了。 靠近一个十字路口,一个五六岁的女童跪倒在地,身旁一个中年男人气息奄奄地躺在一张席子上。 女童的头上插着一根稻草。 女童的眼睛早已经哭得红肿。 看着女童的模样,四岁的嬴政一阵恍惚。 “清儿姐姐——”嬴政轻轻唤道。 车辇停下了,嬴政从车辇上走下,朝女童走去。 女童惊惧地看着朝自己不断走来的四岁的嬴政,面对身穿锦衣华服的嬴政,六岁的她本能地畏惧。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嬴政问道。 六岁的女童畏惧地低下头,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抬起头来。”四岁的嬴政命令道。 女童不得不抬起头来,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里浸满了泪水。 “为何不言语?”嬴政问道。 这一问,女童的泪水终于滑落了下来,似乎心中有着无数的委屈。 一个老太太胆怯地从路边一个房屋中探出头来,朝四岁的嬴政,畏惧地说道:“小公子,她叫姜黎,今年六岁,自幼失语,能听却说不得。这地上躺着的是她的父亲,姜铁匠,是咱们邯郸城有名气的铁匠,却因为痨病,无法再打铁了。如今,这姜铁匠病入膏肓,小小的她又有什么能耐救治这姜铁匠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卖身为奴,以,以——” 老太太不忍心再说下去了,泪花在老太太的眼角闪烁。 四岁的嬴政轻轻挑起六岁的姜黎的下巴。 嬴政一阵精神恍惚。 为何这姜黎和清儿姐姐长得有几分相似呢? “来人啊,将这丫头和她的父亲抬到车辇中,带回府中。”四岁的嬴政说道。 “少公子,值此多事之秋,带回一个痨病的人,总归是晦气。”一个弓弩手提醒道。 四岁的嬴政淡淡地说道:“她似我一个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