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1 / 1页)
嘲风走后,青葵一时情绪激动,竟然晕厥过去,湘玠守了她好一会儿,直到青葵醒来,再三确认她无事,这才离去。
出浊心殿时,骤然起风,湘玠与祝余不由抬眸,这才发觉,沉渊的天际除却素日的一片紫夜,竟然繁星点点,偶有几抹景泰蓝的枉矢飞逝而过。
“解衔!是解衔!”湘玠的眸明显亮了起来。
二人疾行回九黎殿,殿前罕见地飘落了密密麻麻的天璇碎片。
湘玠推门而入,祝余识趣地拐去了侧殿沏茶。
东翻西找,终于在镜台的妆奁里寻到,一块由帝释青宝石镶边妆镜,是朱妃唯一的遗物。
此刻它灰扑扑的,甚至映出湘玠的容貌皆模模糊糊,可湘玠仍爱怜地摸了摸它。
幼时,乌玳被军营的训练压的喘不过气,湘玠不愿给他添麻烦,每当漆黑的夜幕降临,她害怕地总是抱着这块妆镜入眠,就如同身侧有母亲在陪伴一般。
直至某一天,这块灰扑扑的突然亮了起来,出现了一位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不知盯着妆镜在想些什么。
许久以后,那小男孩头顶莲花状银冠,脸圆乎乎的,手中握着一枚细颈的白玉瓶,瓶身有天青色的纹路,微微地笑了起来。
湘玠一直觉得他傻乎乎的,直至他笑起来,才发觉这小男孩的格外好看又温柔,也仿佛驱散了黑暗中,她惧怕的妖魔鬼怪之流。
而后,每逢万星奔月之日,便有这小男孩探头探脑地出现在母亲留下的妆镜里,再后来,便见不得他的容貌,只能瞥见一角他天青色的衣袍,与偶有几句温润的声音。
然而,似乎他却听不见湘玠任何的疑惑,也瞧不见她的任何动静。
因他总随奔星之夜出现,湘玠唤他“解衔”,她不知镜中是何处,误以为是人间,这也是湘玠常常去往魍魉城四忂阁打探消息的缘由……
果不其然,妆镜倏忽闪烁起来,果真一袭流光绫出现在了镜中,随后响起一道微弱的女声,“公主回来了,胡荽也要回天葩院继续侍奉了。”
湘玠蹙起眉,这是“解衔”身侧第一次出现女子,往常他皆是独自一人,难不成是家中的姐妹吗?
“等等!”是“解衔”的声音,温柔地仿佛能掐出水来,“天高夜冷,我怕你抵不住,这披风借给你御寒吧!”
随后衣袂翩跹,那女子犹豫道,“清衡君……”
湘玠一愣,默默地记住他的名字,只不知是哪两个字呢?
“不要多想,”清衡又笃定道,“我对你的好你接受就好。”
祝余送茶入内,递与湘玠,然而她的心思此刻没有半分在茶汤上,将茶盏放置回案几时,只堪堪搁于桌沿。
茶盏几乎是顷刻间便要坠落,幸而祝余眼疾手快接住了,她放回桌面,关切道,“姑娘,您怎么了?”
见湘玠不说话,又望着已然熄灭的妆镜,“难不成今日解衔并未出现吗?”
湘玠苦笑着,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不知心中作何滋味,“他出现了,然而身侧有一名女子。”
“啊,说不定是那位公子的婢女呢?我的好姑娘,听闻人界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们,到了年岁,身侧是会被主母安插婢女的。不过,瞧那公子门第高贵,思来也仅仅是名服侍起居的婢女罢了。”祝余宽慰道。
那枚茶盏,此刻被湘玠攥在手中,祝余听她道,“可你见那位公子替侍婢披衣裳的?什么婢女,我瞧那分明是他的心仪之人!”
祝余默了默,她未曾听见解衔与女子的对话,此刻不知该怎么说是好。
幸而,湘玠的情绪波动来的快,去的也快,她冷静下来,才恍然觉察,添了一位女子有弊也有利,今日的线索比昔年多得多。
她铺了一张宣纸,落笔写下“清衡君”,“胡荽”,“天葩院”,“公主”几个大字,交于祝余,“不知是不是这么写的,不过听起来的读音大抵是差不离,明日咱们再去四忂阁一趟。”
祝余吹干墨渍,小心翼翼地折好收纳入怀,“是,姑娘,那奴婢先告退了。”
湘玠忙着理思路,无暇顾及,挥挥手让她自便,心里各种揣测。
这女子的身份,听着赫然是位侍女,而解衔素来的讯息皆表明他身份高贵,按理而言,人界最是讲究门当户对,家中不应允他与该女子来往,难不成……
难不成?!
她拍桌而起,“我知道了!”
难道,解衔真正的未婚妻是那位公主,而这名女子是公主的贴身侍婢,谁料,解衔不喜这位公主,偏偏对她的婢女情有独钟?
湘玠咬着唇,这剧情比话本子还精彩,可心底她又觉得解衔不是这样的人,此刻她开始犹疑,不知解衔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人物。
或是,母亲临走之前,替她于镜中捏了个虚假的同伴解闷吗?
若真如此,那么她这些年来,试图找寻的意义便烟消云散了。
“算了,先去阿兄那里一趟,明日出城之事,还需与他报备,否则阿兄又会担忧!”
将出门,天边便异象横生,一团黑雾于紫气之间显得格外突兀,林间的群鸟们一哄而起,四散飞离,湘玠的心中慌乱无比,似是要出什么大事一般,“不妙,得赶紧通知阿兄一声!”
黑雾愈来愈浓,四处乱窜,惹得各处的泉水翻涌,祝余又回到湘玠身边,蜚与夷陵赶来,“姑娘,归墟异动,大殿下即将出征,特派属下来保护您!”
归墟?出征?
千年前的东丘一战,湘玠只在说书人处听说过,那日四界死了很多人,而乌玳此刻出征,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湘玠连忙让祝余带着他二人去焚渊殿,“我不要紧,无论如何皆有法术护身,而嫂嫂只一介凡人,恐怕是要吓坏了,你三人速速赶去浊心殿护好储妃,我去送送阿兄就回,随后与你们在浊心殿会合。”
祝余与夷陵对视一眼,大殿下与姑娘二人兄妹情深,大殿下若要出征,姑娘亲送是惯例,如今这般时候,若不让姑娘前去,如有意外,他们实难担责。
蜚也深知此事,况且四界动乱,暂时未必有人敢来沉渊生事,储妃那厢手无缚鸡之力,虽然有白矖几个丫头护着,然而沉渊界不太平,唯恐贼人趁此时乱,确实是更危险些,既然湘玠无碍又具有一定的自保能力,那么这般安排正是合宜。
于是蜚拱手,听从湘玠的命令,与夷陵二人阔步往浊心殿去。
湘玠折回殿内,将案几上的妆镜收入囊里,挂在腰间,挥手阖上殿门,急匆匆地朝着乌玳的军帐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