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年关难过(第1 / 1页)
本以为这1928年的冬天,是一个暖冬,不曾想的是,临近除夕的半个月的某一天,突然天降大雪,一下子天津卫就不能用银装素裹来形容了。
满地银雪,光秃秃的枝芽被压的摇摇欲坠,轻摇树干便会满树的雪花不断落下。
韦陀庙四合院里的四户人家开始囤煤了,家里条件最好的季老三家囤了小半边墙的煤球,莫说是熬过除夕,就算是开了春恐怕都不一定能用得完。
其次便是周铁匠,虽说没有像季老三那样,囤的煤球能垒满半面墙,但最起码今年冬天能过个暖和年。
倒是那金寡妇,本身就是靠打一些零工补贴家用,虽说住的地方不需要花什么银钱,但是吃饭却是要花费钱两的,就算她一个人再如何的省吃俭用,终归是花钱的。
更何况寡妇本身收入就有限,上半年过冬的煤球,便是东一家西一家,靠接济帮衬这才勉强度日。而如今眼看着再过半个月便是除夕,煤厂也要关了,天津卫里面的煤球铺囤了一大堆,租界里面的老爷们囤了一部分,剩下的才是老百姓的,那价格自然是水涨船高。
如今临近年关,比起十月和十一月份的煤球,整整涨了好几块。
季老三和周铁匠,这些家境条件还算宽裕的,尚且能够囤一些一家人烧到来年。
但是这金寡妇本就不富裕,更何况临近年关,谁家都要花钱。
金寡妇的老家在河北唐山,逢年过节了还要回去看她爹妈,往返路费再加上,三节两寿的去不了,到头来便只能过年除夕了才回去,这手里拎的东西自然是要体面一些。
金寡妇脸皮薄,不肯多跟别人开口,于是这日子就越发的过得捉襟见肘了。
这一日一大清早起床,她正在院子里,对着搪瓷盆里还冒着青烟的一汪清水洗漱,便听见院门被人蛮横的撞开。
来不及将云鬓上的青丝归拢好,脸上闪过一抹惊慌,但转而看到门口走进来的人是谁之后,这一抹惊慌先是转为平静,而后是一抹娇滴滴的嗔怪。
她说:“哎哟,我当是谁,吓了我一条,差点没把这脸盆给摔了。”
正说着她眼里出现一抹疑惑:“你这背着的是什么东西,好家伙,这脸上一脸黑,冬天的日头也不强啊,你这脸是晒的吗?”
这一大早的金寡妇的嘴边叭叭叭的说起个没完,但等到谭一纪把身上,背着的大兜子给放在了地上后,金寡妇的眼神里面,便立刻闪过了一抹动容。
只瞧见谭一纪把后背上背着的布袋子扔下来,荡起来老厚的尘土,那从麻布袋里面飘出来的尘土是灰色的。
谭一纪扯开布袋子的口,漏出里面之后,金寡妇这才看到,那麻布袋里面放着的全部都是婴儿拳头大小的煤球,一个个的扎实饱满乌黑发亮。
“这一场雪下的,月初的时候一斤也没多少钱,好家伙,从昨儿晚上开始,这和记和广顺利的煤球,价格翻了一倍。”
和记和广顺利是老天津卫的煤铺子,专门经营的就是煤球生意,单论雇的脚夫就有百十号人,专门拉着车走街串巷的吆喝。
光一个冬天就能卖出去不老少的钱,春夏秋三季的时候生意一般,但供应大半个天津卫的食肆茶楼,却也能让老板赚的盆满钵满。
“你上哪淘换来的这些?”金寡妇看着那些煤球,却是眼神里面既有羡慕,又有一丝没落的神情。
眼下这即将到来的寒冬,是这座城里谁都要想尽一切办法跨过去的坎儿。
正所谓年关难过,旧社会吃不上饭的老百姓太多了,住在城里头的还好,城外的老百姓,一年到头能吃肉的日子,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一家几口,少则四五人,多则七八人,都为的是过年的时候吃一顿肉饺子。
而金寡妇就属于平日里吃一顿荤腥,也得是靠着街坊邻里的接济。
她是一个要强的女人,也要面子和尊严。
所以多半的时候都是拒绝,韦陀庙的四户人家,各自都有各自家里的难处。
但邻里街坊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谁家有个困难的也都乐意出手相助。
只是今年这个寒冬,来得太突然。
眼瞅着农历十月的时候虽然冷了一些,也下了雪,但那雪既不能在地面积雪,也不会让房檐结棱。
但是这刚临近年关,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之后,湖面结冰,房檐冻棱。就算日头敞亮,可天却也是晴冷晴冷的。
白天人双脚落地,尚且能走动,可太阳一落山,莫说屋外,就算是炕头裹着被子,也是冻的直打摆,浑身恨不得抖如筛糠。
“这天气一天比一天的冷,没这玩意儿,这个冬天难熬的很。”
谭一纪一边说着一边将那麻布袋子往金寡妇屋里拖,动作越是用力却也显得非常吃力。
金寡妇想要上前搭把手,但是却发现自己根本没这个力气。
但当她看到谭一纪额头上渗出的碎汗,却也是心里掀起一片动容。
这年头谁的日子都不好过,韦陀庙这间四合院里面的人,多半是知道谭一纪最近发了一笔横财。
可这些钱财落了自己的口袋,谭一纪倒也没有藏着掖着,大有一种锦衣夜行的感觉。
请客吃饭,还清瘸子之前欠的外债,三三两两的相加自己口袋里也落不了多少钱。
如今寒冬即将到来,却也能惦念着自己,这怎让金寡妇心里不掀起些许的感动。
谭一纪忙活着将那煤球拖进屋子里,再帮着金寡妇把煤球垒在墙角,忙活完这一切之后,回到屋子里拿着毛巾擦了擦身子。
黄色的毛巾擦成了黑色,坐在院子里抽了一支烟,谭一纪正打算去南市转转。
梅修武那事情之后,谭一纪也好些日子没出门了,心里毕竟装着事情,一来时瘸子下落不明,二来还是那银钗的事情,久久不能让悬在肚子里的心落地,终归是忐忑的。
只是刚出门没多久,谭一纪便在韦陀庙的那一扇朱红大门下面,看到了一封牛皮纸的信封,揭开来信封,倒出里面的信笺,上面写着的字,让谭一纪猛然一惊。
“清陵大案悬而未定,玉宝银钗下落不明,可否明日傍晚五点见上一面,顺喜茶楼,我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