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鬼面八足蚴(第1 / 1页)
活这么大谭一纪就没试过这么疼的,听人提起过,广东复兴社有一种拷问犯人的手段,用削尖了的竹签,抵在人的指甲缝里面,然后用锤子把竹签砸进去。
那已经不能用皮开肉绽来形容了,整个指甲盖子被竹签刺开的一瞬间立刻翻开,撕裂开来的皮肉顿时血肉模糊。正所谓十指连心,这般刑罚之下,就算是再如何的铮铮铁汉也得软的跟柿饼子似的。
谭一纪现在是深刻体会到了这种疼,以至于他差点没把自己后牙槽给生生给咬崩了!
然而这一阵剧痛过后,谭一纪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掉进水里,原来方才自己所经历,或者说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幻觉。那桥上的小少爷没有跳下来,自己仍然在船老大的船上,周遭海河水平静,那条船也没有发疯似的摇晃。
睁开眼睛再看,蒋云英和翟道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坐着另外一艘过路的船,来到了谭一纪他所在的船上。
谭一纪下意识的抬起手来,定睛一瞧,自己左手的无名指和食指的指甲缝里面,分别刺进去了两根极细,却坚硬如针一般的鱼刺。
那鱼刺晶莹剔透,好似白玉一样,表面光滑,边角圆润,唯独那刺进谭一纪指甲缝里面的那部分,尖锐似老太太手里纳鞋底的粗针一般。
原来方才自己手指传来的剧痛,便是因为这白玉似的鱼刺。
“好嘛,可是吓死我了,还真以为我这艘船上得搭进去两条性命呢。”
听着船老大这么说,谭一纪伸出手来,挥了挥手指头上的两根刺进指甲缝里的鱼刺说:“介嘛玩意儿?”
正说着却看到躺在甲板上的叶舟山手上也有,只不过这家伙就比较倒霉催了,十根手指头就留下了小拇指没有被扎,另外八根手指头,有一个算一个全被这好似白玉一般,看似温润的鱼刺给顺着指甲缝扎了进去。
谭一纪伸手探了探那叶舟山的鼻息,却发现这家伙呼吸回来了,铁青的脸色稍微泛起了一抹红晕,眼珠子也有了活泛,不再是一个劲儿的往脑门儿上翻白眼,嘴角微微颤抖着,似乎是想要说话。
船老大这时候说道:“你这是中了水盲子的毒了,我也没成想啊,几白年前祖师爷留下来的玩意儿,能在这时候救你一命。”
谭一纪被这船老大的话越说越懵,便索性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船老大捏着手里的烟嘴儿,指了指谭一纪身前,那扎的稀碎的水盲子尸体说道:“这玩意儿各个地方叫的都不一样,但说来也是奇怪,就运河上有。据说是当年,隋炀帝开凿扩修京杭大运河的时候,征调了全国的工匠,里面就有那来自云南的一些工匠。”
“隋炀帝开凿大运河死了不少的人,有一种说法是那死掉的工匠里面,有不少是云南湘西的工匠。云南湘西那地界,十万大山里面毒虫最盛。这些工匠当中,就有极擅长下蛊养虫之术的。”
“这水盲子就是自打那时候被养在了运河的水里,我也是听老一辈漕帮的老头子讲过,他那老一辈漕帮的弟兄伙里面,曾在台儿庄的运河里,见到了这玩意儿,当时船上有个湘西短工,见到了这水盲子后,说它在湘西当地叫鬼面八足蚴,在云南也管着玩意儿叫这名字。至于水盲子,都是咱们北方人的叫法。”
说着老船工吧嗒吧嗒的嘬了两口旱烟,随后又继续说道:“你也见到了这水盲子,嘴在腹下,专门是吃尸体的。而且这水盲子死后会发出一种奇腥无比的臭气。闻到的人会失去神智昏倒,并且用什么方法都叫不醒。”
谭一纪抬起手:“那这鱼刺?”
“土方子,正所谓一物降一物。漕运行当里面很多年其实没人见过水盲子了,原因是这玩意儿也的确罕见。倒是早年间我听老一辈的漕帮说过,海河里的青鲤专吃水盲子。而那青鲤腹中最大的那几根刺,取出来,晒干了之后抹上一层猪油,反复的在油锅里面炸。再涂抹上一层鱼鳞磨碎的粉,以及一些我也不清楚的草药涂抹其中,再经反复晾晒浸油多日之后便会坚硬如银针一般,并且具有药效。”
“倘若有人中了这水盲子的毒,便将这硬刺扎进手指甲缝里,历时既好。没人知道为啥,民间土方子嘛。我见你俩情况危急,就想到我这船自打前些年从一个老船把头手里接手后,就 一直备着一套青鲤鱼刺,起初我也没当回事,只是眼瞧着这些鱼刺精致便没有扔,结果死马当活马医的试着扎了一下,还真有用。”
听完船老大这么说,谭一纪冷汗立刻就顺着额头往下淌。
原来是这船老大压根就吃不准,完全就是凭借着早年间,漕帮行当里面的诸多不入流的民间传闻,再加上自己摸索,便取来了这些鱼刺,扎进了谭一纪的手指头缝里。
这时候蒋云英对他说道:“还有吗?能让我瞧瞧吗?”
“给你呗,不过若是想要,我可得考虑个合适价钱才能给你。”
倘若要不是有谭一纪这档子事,怕是这船老大早就把这鱼刺给扔了。眼见衣着光鲜的蒋云英有兴趣想看看,于是便立刻有心坐地起价,也担心对方觉得这是个宝贝,想要捡漏占便宜。
蒋云英拿过那鱼刺,放在面前仔细观瞧了半天,似乎也是没看出来个端倪,许久之后便和船老大谈起了价钱来,显然是想买回去之后仔细研究一番。
船老大不知蒋云英的来历,只瞧见她一身名贵,便猜她非富即贵,于是便开始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一般的漫天要价起来。
谭一纪这边没心思听他们讨价还价,便把注意力留在了叶舟山的身上。
只是瞧见他的手指指甲盖的缝隙里面,开始不断的往外渗透出血泡,而那浓黑的鲜血也顺着伤口往外渗。
而随着那鲜血不断的从手指甲盖里渗出来,叶舟山好歹是有了一点活人样子了,吊在嗓子眼儿里的那口气逐渐开始往外呼,鼻息也能多少往肚子里回填一些新鲜空气。
眼看着他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半条命留在了运河里面,几个人合力把另外一条命留在了人间,想来这叶舟山大难不死,后半辈子应当是必有后福了。
这时候翟道全来到了谭一纪的身边:“我说兄弟,这人还在桥上站着呢,你说介叫嘛事儿啊。现在嘛情况?”
谭一纪不温不火淡定的说:“现在的情况是,叶舟山应该无大碍了,就算这小少爷跳下来,哥们儿也能三百个大洋打底。”
“你恁么没溜,人都得活着。介小祖宗要是或者,那可是八百个大洋。以后我管你叫谭爷还不成吗。”
付明笙的儿子,八成还是个明珠蒙尘的私生子,这层关系不得不说举足轻重。倘若人救下来了,甭管有没有叶舟山许诺的那八百个大洋,最起码一个天大的人情算是有了,以后真要是哪一天去了十里洋场的上海滩,自己兴许还这能当一回付公馆的座上宾。
但是倘若在自己眼把钱,因为自己的原因耽搁了这条性命,自己跑到天涯海角付明笙都得让自己偿命不可。
谭一纪看向一旁的船老大:“还得用您的渔网。”
“不成不成。”船老大连连挥手:“你瞧这小子怪异的,不是疯子就是撞邪了,我这船上可不能招惹这脏东西。再说这么多人了,再上来一个,这船非得掀翻了不可。”
“哪有这么矫情,你这船结实着呢。”谭一纪用力的跺了跺甲板。
船老大抬高了嗓门儿说道:“放屁!一点也不结实,你想也甭想,救你一命我就够七级浮屠了,更何况一救救了俩。不成不成,再说这桥上的小子还没跳下来呢。”
眼看着那船老大油盐不进,谭一纪无可奈何,走向他说道:“老哥,你是利顺德的船对吧?我要是没记错,你们的船包括你停靠等货的码头,都是青帮手底下的对不?”
说完谭一纪遥指那桥上的小少爷说道:“实不相瞒,这小子和您还有点渊源,他爹就是青帮的,而且辈分还不低。你救我一命是造浮屠,救他一命就是一脚踩上青云路了,您自己个儿掂量好。”
“你甭跟我瞎掰扯,青帮大辈儿的儿子?你这话骗三岁小孩子还行。”
说完他一个劲儿的直摇头:“今儿就到这儿了,我不想掺和你们的事儿了,钱我也不退了,滋当是救你命的酬金了。”
眼看着船老大要靠岸,翟道全情急之下索性和盘托出说道:“别介啊,老哥,这孩子是付明笙的儿子!您要真是利顺德的船,上海滩付明笙的名字您总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