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纸片人(第1 / 1页)
谭一纪没能拦住齐兴离开,主要是这家伙的身手像是猿猴一般矫健灵活,只瞧见他纵身一跃,便是双手直接抓在了临街的广告牌上,而后腰身一拧,双脚带动身体,也不瞧见他使出太多的气力,反倒是十分轻巧的来回一荡,整个人便已经跃上了房顶。再三步并作两步,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胡同里面。
当然另外一方面,谭一纪总觉得这个家伙不止是神神秘秘,甚至还有些深藏不露。一个地主家的小长工,又怎会有如此的身手?
谭一纪把车斗里面的裹尸布重新包裹好,这边卡车也已经七拐八拐的转进了金汤桥警察局。他从卡车后面的车斗里走下来的时候,看见了翟道全,这家会睡眼稀松迷离,显然是打了一路的瞌睡。
蒋云英下车的时候扭了扭脖子,显然这一路颠簸着走来,哪怕是坐在小轿车里面,她也不会太好受了。
谭一纪伸了一个懒腰说:“我说二位,咱们也到站了,马六的死也查的差不多了,你们也能看得出来,这事儿和我没关系,我说我能回去了吗?”
翟道全清了清嗓子,当着自己手底下人的面,长官的威严还是要有的。
“额...那个...是这样,马六的死虽然目前来看,和你并无太大的关系。但是,作为本案...本案的证人,在侦办过程当中,我们可能会随时传唤你,你可要随叫随到。”
听闻翟道全这么说,蒋云英不由自主的便皱起了眉头来,显然她的本意是不放谭一纪离开的,但正如谭一纪所说,这趟邵公庄之行,虽然并无太多的收获,除了那一车六具的尸体。
蒋云英招呼着众人把尸体抬到停尸房,这群忙活了一晚上的金汤桥警员们,可算是有了一时半刻的喘息休息的机会。
这时候蒋云英已是满脸疲倦颓色,往日的神采奕奕却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夜未眠后的困倦与隐隐的怠惰。
翟道全在一旁说道:“小谭兄弟,这趟跟着我们东跑西颠了这么久,我安排人开车送你回去。”
听的出谭一纪话语里客气多过诚意,谭一纪便挥了挥手说道:“算了,我这穷苦人家,坐黄包车都觉得烫屁股,坐小轿车更不习惯了,一上车闻到汽油味儿我就反胃想吐。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眼见到谭一纪说话十分的笃定,那翟道全也有些语塞,倒是蒋云英一改之前对待谭一纪时的刻薄,关切的说道:“从金汤桥警署到韦陀庙,少说得走一个多小时,天寒地冻加上一夜没睡,我真怕你一头栽倒在路边。给你叫辆黄包车吧,也不必和我们客气,因为我知道,你不是客气的人。”
要说这女人也是奇怪,明明是关切的话,非得说完之后平白无故冲着谭一纪刮去一个白眼,语气也是没个好语气。
“算了算了,我自己去溜达回去吧。正好走的人困马乏之后,回去安安稳稳的睡个昏天黑地。”
谢绝了蒋云英的好意,谭一纪便一个人离开了金汤桥警署。其实说白了,行走江湖的人,多半是不愿意和官道上的人多掺和的。一个人离开了金汤桥,顺着东马路往北,走到北马路,一路上倒也都是阳光大道。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放亮了,早起上班的上班,街边的早点铺也已营业,茶楼里面吆喝声四起,街面儿上充斥着卫嘴子的调侃与玩闹话语,里里外外的倒也是一派热闹景象。
谭一纪便是双手藏在袖子里,叠放在身前往家走着。蒋云英说的没错,从金汤桥走到韦陀庙,要过东马路和北马路,再到针市街,出了北门外还要再走大约二十几分钟。
这路程少说十里路,一个小时不夸张。
只是谭一纪出了北马路,拐进针市街之后,便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清明早晨的冬日,太阳光都是清凉的,走在街上,过了北马路的热闹之后,七拐八拐的进了几条胡同里面后,谭一纪便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人跟上了!
显然对方是从自己出了金汤桥之后,就一路跟着的,只是东马路和北马路上行人不少,跟踪之人极容易隐秘自己的行踪,而如今,过了北马路,拐歪进了北门外,路上行人渐少,谭一纪便能立刻觉察到了。
走着走着莫名想起了齐三说的话,那只自打他们离开邵公庄时便盘旋在头顶的海东青。谭一纪突然觉得,难不成从他们离开邵公庄的时候,这人就跟上了?
这端是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似是有一双眼睛躲藏在暗处,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后背一样,让谭一纪浑身的不自在,便加快了脚步。
抹身进了梅花胡同,这条路谭一纪一天到晚走的最多,每一块砖头都熟悉的很,再往北走几百米便是韦陀庙了,到了自家地界,多多少少便是让谭一纪心里妥帖安稳了些许。
只是刚拐进梅花胡同,身后便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脚步声音虽轻,但是落地步伐稳健夯实,纳的千层鞋底落在地面上,只发出一丝不比枯叶落地大多少的声响。
但饶是如此却还是被谭一纪敏锐的察觉,当下抹身转进胡同之后,谭一纪便立刻停下了脚步,后背贴在墙根,顺手便抄起了地上的一根砖头块,同时袖口一抖,巴掌大的树叶刀便亮在了掌心。
这刀是自己五岁那年,瘸子给自己锻的,一直贴身放着,少有用到的时候。太平清明的日子里,就算路上遇到伙青皮流氓,劫道图财的也用不上亮“挺子”。而多半的时候,这刀子就是做白事的扎纸匠,用来扎纸时裁纸所用的。
而‘挺子’指的是江湖黑话,说的是匕首短刀一类的武器。天津卫街面上帮会繁多,九河下梢的码头上,漕运发达,自然青帮势大,除此之外,还有脚行,武行,江湖三教九流,自成一派的多了去了。
江湖之上图财害命的大有人在,藏把“挺子”在身上,是老瘸子早年教给谭一纪的,说白了就是给自己留个后手。
谭一纪只听得身后巷口外面的脚步声,突然放慢了些许,似乎是跟踪之人也有了警觉之心,眼见着谭一纪抹身进了胡同的拐角,便不敢贸然上前。
暗巷里的气氛一瞬间变得晦暗不明起来,对方如此警觉,显然来者不善。谭一纪手握着树叶到,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攥着青砖块,只等着对方一露头,不管是谁,先拍一砖头,再往心肺腹捅去三刀再说。
只是那人也是足够谨小慎微的了,放慢了脚步很大程度上,是猜到了谭一纪有所防备。
这下好了,二人面对着胡同巷口的拐角,开始各执一方,互相对峙起来。眼看着就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谭一纪想着自己必得有个脱身之策才是。
于是当下放下左手的青砖块,从口袋里拿出两片折叠齐整的纸人出来。纸人用的是黄纸剪裁,黄纸上则被涂满了复杂的朱砂符文。显然这东西是早有准备的,和袖口里面一直藏在身,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亮出来的短刀匕首一样。
谭一纪咬破无名指尖,看似肆意无序的在那黄纸上一番涂抹之后,便将两片白纸捏在掌心,嘴里一阵念叨之后,两张纸人竟瞬间无火自燃起来。
噗嗤两声过后,纸人转眼间化作灰烬,明亮的火焰在空中转瞬燃烧殆尽,蹿腾起阵阵黑烟。而那黑烟随风自摆,画作两道人形的黑影。定睛一瞧那两道黑色的人影攀上墙垣来。
黑影融合,转眼间竟像一面镜子似的,谭一纪什么动作,那影子便什么动作,谭一纪怎么动,那影子便怎么动。
眼看着那影子谭一纪微微一笑,面容倒也显得颇为自信,而后突然朝着巷口一跃而起,冲脱出巷口墙垣的那一刻,墙上的黑影竟然也是纵身一跃,从墙上活生生的跳出来了一个,身形和谭一纪一模一样,面容也和谭一纪一模一样,活脱脱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乍一看也是有血有肉,有鼻子有眼,简直就像是一个双胞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