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 第十一章（第1 / 1页）
在去五明巷的途中，遇到了向北。
“你要去哪里？！”他死死抓住我的手，皱着眉头大声地质问我。
“与你无关。”我没有挣脱那炽热的温度，很冷静的抬头，淡漠地回答了一句。
“什么与我无关！下这么大的雨你不带伞要去哪里？你知不知道要爱惜自己！”他大声地朝我吼了一句，言罢，身后响起一声“轰隆”的雷鸣声。
“你现在有力气来骂我，开头怎么没有勇气站出来维护我呢？”我对他淡淡地笑了一下，雨水模糊了视线，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沉默了。
“放开我吧。”良久，我低着头慢慢地说，“你去照顾好你的小琛，那就够了。以后……不要再理我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
他不放手，也不说话，我们就这样僵持在雨中，我的脑里一片混沌，心里一阵麻木。
“你要去找他？”他的声音，突然又在耳畔响起。
“如你所愿。”
“我们……再也不能回到过去了吗？”他的声线，有些颤抖，紧握我的手也有些松动。
我用力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并没有直视他的眼睛，然后淡淡地说：“当初，你那么突兀地离开我，我等了你很久。一直等，等到如今你的出现。你问我能不能回到过去，那我想问你，小琛对于你我要怎么办，蓝藤对于我你要怎么办？”
“向北，我叫林七月。你以后……”我顿了顿，平静了下心接着说道，“你以后，可以不用再想起我了。那么，我也是。三年后，我们这么努力地相见，也许只是为了当初来不及说出的再见吧。现在，正式向你道别……再见。这样，就不会存在遗憾了吧。”我说完，侧身与他擦肩而过，他没有挽留，僵硬的背影留在了那雨幕中。
渐行渐远。终究，那么多次的伤害和疼痛，有了一个彻底的了解。心里泛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难受，道不出的感情，在这闪电雷鸣闪烁的夜，颠沛流离。
这回，真的要再见了吗？
推开蓝藤家院落的大门时，因为一阵头晕而险些摔倒。也许，是淋了太久的雨，而导致的头晕吧。
我有些虚弱地靠着屋外的门，轻声地喊道：“蓝藤，快开门，我快要不行了。”
屋内，竟然没有传出欠扁的调侃声。我忍不住低声笑道，“蓝藤，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新把戏捉弄我？可是现在，我真的好累呀……”
还是没有声音从里头传出，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使自己清醒了一点，然后慢慢地从某一盆盆栽的底部拿出钥匙，自然地打开了门。
蓝藤躺在床上睡觉，一副安稳的模样，我无奈地笑道，“蓝藤你是猪吗？睡得那么沉，叫都叫不醒。”走进他的身旁，才发现他的眼角、嘴角、鼻底……都有血渍，我皱眉说道，“这次怎么没有擦掉呢？真是的，难道又是痛晕过去了？”
我从他的床头抽来一张纸巾，帮他擦掉脸上的血渍。然而，在触及鼻底的时候，全身僵在了那一刻……没有呼吸？
呆滞了一会儿，使劲推了他一下，大声叫道：“蓝藤！你别吓我！”
他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回应我，还是那样一副安稳的模样，像是与世无争的孩提。我不敢相信地再次把手伸到他的鼻底，一片冰凉，没有任何的温度……
“蓝藤……”我低着头呢语着，在这狭隘的空间里，瞬间手足无措起来。
“嘿，你吓我的吧！”我又推了他一下，狠狠地叫道，“你这混蛋赶快起来！不是每次都想整我的吗？来啊！”
“哗——”回应我的，是远处的海浪声，以及窗外暴雨的怒吼声。
“你骗人！我才不信你就这样走了……”我大力地掀开他的被子，发现被单的局部被染成了红色。因为我的用力，被单被掀开的时候，滚落了他一直紧握的手机。
我不确切地捡起他的手机，一打开它就出现了录音的页面，我有些微微颤抖地按下了播放键，响起了不久前蓝藤的特有的声线：“七月……这次，好像真的要不行了……已经，没有办法，再咬着牙关去挺过这一遭了……我留给你的话……翻手机里的录音吧……所有的，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我……”录音突然被停止，我的眼泪瞬间决堤，沿着脸颊，不期而至地滑落。脑海里，浮现他出临死前，痛苦挣扎又麻木绝望的样子……
“蓝藤……你也要，离开我了吗？”我望着床上没有生气的人，哽咽地哭喊着，“为什么会这样子呢……为什么……”
打开了蓝藤桌上的小台灯，从听他的录音开始，眼泪就没有停止过。
“……七月，我怕以后没有时间，来告诉你这些岁月留给我的故事。所以，我现在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你。或许，你听到这些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吧……”
“你知道吗，我的左脚，好像出现了坏死的症状，是好是坏，所以你肯定发现不了。我不想刻意描述我病情的痛苦，每一个生病的人，都是痛苦而绝望的。七月，我最大的幸运，就是三年前遇到了你……为什么要对你这么依赖？哈哈，其实我也说不清楚。一看到你，就忍不住地亲近，就好像你是我的亲人一般，而事实证明，你确实比我的亲人还要关心我……我是喜欢你的，想要陪你一起长大，等你跟你家那位结婚的时候，我也会忍不住疼惜的一个哥哥。对于你，我一直把自己定义为哥哥。哈哈，你喜欢我吗？……”
“……今天突然想起了小琛，并不是爱情的那种想念……你知道吗，认识小琛的时候，我只是觉得她是一个单纯无害的、渴望爱情的小丫头。我在潮人馆的门口认识了她，然后交往，直至分手……可是，我要跟你说实话，我真的，从未对她上心过，那些肤浅而表面的喜欢，在她眼里都是那样的纯美而恬静。我想她，只是单纯地想起了那段自我堕落的岁月，那段还没有认识你之前，过着沉沦而麻木生活的自己……没有人爱，没有人关心……啊，你帮我跟她说一句对不起吧，我好像从来没有爱过她……”
“……我爱过一个人，她……她是我的大学同学……那时候还没有查出患有血癌，我们在大学里过着幸福的时光。可是谁又知道，这种噩耗会降临在我身上呢？我可以堕落自己，但是不能耽误她一生……我只能，那样绝情地装成一个负心汉，我很痛苦，但是我心甘情愿……她是一个好女孩，她叫裴媛……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关于‘忆’的那张设计图的含义吗？如果你仔细看，每一笔的轻重都不同，是我离开她后，每一次想念她都用这样随意的笔触，铺张纸面。看似随意，其实里面渗透着我的全部心意……如果有一天，我的生命要到达终结，我一定要用力地画最后一笔，一笔勾勒出一颗心，写上她的名……哈哈，这样算不算至死不渝呢？或许，她早就不记得我了吧……这样也好。”
“每次骨骼疼的时候，我也会想想父母，如今他们在哪，又有没有想我呢……小姨家出了点事，以后不能再麻烦她了……七月，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帮我一个忙好吗？你记得把我的骨灰撒进海里，我想，那是我唯一可以去的地方了。而这所房子，就送给你当作这些年来你一直照顾我的礼物好了，小姨她已经把房产证给我了……我唯一能留给你的东西，就是这个空旷的屋子了，真是不好意思呢……”
“七月，不要再赚辛苦钱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周六偷偷打工赚钱吗？柳巷那间茶舍的老板娘，就是我小姨啊，她有跟我聊起过你呢。啊对了，小姨已经知道我的病情了，让她难过了很久……还有，不要再帮那些有钱人偷偷算账了，你知道吗，他们都有走私犯罪的嫌疑，你帮他们算账，万一他们被抓你也有责任的！傻丫头，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福利，让你轻松干活又拿那么多钱，赶快别干了！……”
“……最近几天，突然之间身体好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后来去了趟医院，听医生说，好像是类似于回光返照的现象吧……七月，我在的日子真的不多了……可我不放心你啊，你这个傻丫头，经常性地那么粗心，不计较得失……万一我真不在了，没人听你倾诉烦恼怎么办？有人欺负你了怎么办？……”
“……”
“咳……七月，咳……七月，世间这么大，我却能认识你，真是……太幸运了……咳咳咳……谢谢你参与进我的生命，下辈子，我们做亲兄妹吧，我肯定……可以从出生开始，就胜任保护你的职责……咳咳，咳咳咳……虽然很舍不得说再见，可是，却还是要说……再见了，七月。我不在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地照顾自己，祝你早日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幸福……”
“蓝藤……”我捂着满是泪水的脸，低声哭泣起来，却被屋外的狂风暴雨给淹没。
我已经，讲不出话来了……头很痛，像有一亿个大本钟在敲击着太阳穴，脑海里响着蓝藤的清冷声调……
如果昏睡可以忘记一切，那么，请带我走吧……